老修頭兒慘笑著站起身來,把佝僂多年的後背挺得溜直,大聲喝道:
“你擒了我吧!”
“哐當!”
老修頭兒把雙臂,重重地摔到桌子上,做出一個等待被套上手銬的姿態……
屋內眾人都被老修頭兒這一連串兒的舉動,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平日裏被人隨意調侃,毫無骨氣的髒老頭兒,今天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真叫人不敢相信。
“來啊!”
老修頭兒雙眼通紅,大聲吼道。
葉知秋緩緩站起身,也不說話。
二人四目相對,一動不動。
屋內一片寂靜,大夥都齊刷刷地盯著二人,大氣都不敢喘。
“修大爺,你這是……沒必要啊,您消消氣兒!”
良久之後,葉知秋突然笑著說道。
老修頭兒見到,麵前之人的嘴角抽動了幾下,仿佛是在調節頻率般,精準地切換到他最擅長的弧度上來。
那燦爛的笑容,隻有豁達之人,才配擁有吧……
葉知秋轉身來到吧台處,朝店老板比劃了幾下,店老板慌忙拿出紙筆。
葉知秋飛快地寫了一串數字,跟店老板道了聲謝後,拿著這張紙,回到老修頭兒麵前。
“這是我單位的電話,”
葉知秋把紙張輕輕放到桌兒上,“想起什麼了,隨時打給我,不耽誤您喝酒了,我走了,再見!”
說完,葉知秋頭也不回地走了。
店內開始有竊竊私語之聲,片刻之後,嘈雜依舊。
老修頭兒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話語,心如刀割。
“這老頭兒,該不是偷了東西了吧……”
“哎,對了,我好像聽人說過,他就是因為偷盜才被單位開除的……”
“這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咱以後還是防著點他吧,這家館子以後別來了……”
“……”
老修頭兒無奈地搖了搖頭,坐了下來,顫巍巍地端起酒杯……
“啪……”
一聲脆響,酒杯被摔到水泥牆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酒館老板站在老修頭兒的麵前,張開右手,手上沾滿了白酒,他正怒不可遏地盯著神色暗淡的老修頭兒。
“你快滾吧,以後別來我這蹭吃蹭喝了,我這裏不歡迎你……”
說到最後,酒館老板眼皮一顫,聲音竟有些沙啞了。
“連你也……”
老修頭兒欲言又止,“罷了,罷了……”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白紙,搖搖晃晃地走出酒館……
下雪了,
總是如此應景……
可惜,這雪不是在六月,
可惜,自己隻能孤身一人,
靜靜地離開這世界……
老婆子,
我未出生的孩子,
對不起,我殘喘至今日,
也算贖罪了吧……
咱們一家三口,
也該團圓了。
楊秋兄弟,
謝謝你,
多少年嘍,
沒有人肯鄭重地請我喝頓酒,
願坐在我的對麵聽我聊聊天……
就讓所有真相,
陪著我一同死去吧……
這一次,我沒負人!
…………
第二日一早,在南湖紀念碑下,多了一個雪人。
雪人席地而坐,靠在石柱上,佝僂著上半部分身子,顯得十分滑稽。
一張白紙,牢牢攥在雪人手中……
上書三個血紅大字:
“我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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