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便你一句我一句,一應一和,以歌聲對答起來。
起初花容還覺得生氣,深深覺得無聊,隻是聽了一會兒,竟然聽出那麼一點兒意思來。
這兩人,唱出來的竟然還是一出故事。且這故事呢,還頗有涵蘊,乃是講的前朝的一位青天大人斷案的事情。
故事的大意是,一個媳婦兒在家裏侍候年邁的婆婆,丈夫進京趕考,然後被丞相的女兒看上。接著,丞相就強行讓書生和女兒成親……
花容心想,這不就是陳世美的故事麼,考中之後,就拋棄了家裏的糟糠之妻。
熟料,這後麵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那家裏的妻子思念丈夫甚深,魂魄離開了身體,找她丈夫去了。然後,就看到丈夫和一個女人正在成親,洞房花燭夜,燈下美人含羞帶怯……
她一時激憤,就回到了身體之中。而這時,婆婆卻死了。
花容被勾起了好奇心,支著耳朵聽,想要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可偏偏,那兩個人唱到這裏,一下子停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翻來覆去的,還是想著剛剛的故事,怎麼都睡不著。——那女子死了婆婆,丈夫又變心,她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是以,等早上醒來的時候,花容竟然難得的,有了黑眼圈。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杏兒在床上躺了一夜,這會兒好了不少,剛起來就覺著她家姑娘臉色不怎麼好。
奇怪了,姑娘又沒有暈船……
吃飯的時候,花容還是想著那故事。等吃完了飯,把子一叫進來問道:“那船還在麼?”
子一莫名,這江上往來的船多了,王妃問的是哪一隻?
“就是,大半夜唱歌的那個。”
花容咳嗽一聲,覺得她這樣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人家不唱就不唱了唄,她卻非要刨根問底,知道個究竟。
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女子的情形,多少和她有些相似。她雖然不如那女子命苦,可自己家這個,不也是要同那北疆公主成婚了麼?
“屬下這就去查探。”
子一雖然不知道花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本著為主子分憂的心思,仍舊應了下來。
花容猶豫了一下,最後道:“還是算了……”
就算知道了那女子的結局又如何?
之所以會被影響,主要還是那兩人的歌聲著實有幾分獨特,意外能打動人心,竟然引起了她的共鳴。
“是。”
子一點頭,主子說不查,那就不查。
不過,花容不在乎了,反而無意從俞大嫂口中,知道了那兩人的事。
“湯老大和湯老二那兩個瘋子,時不時就要來這麼一出兒,擾的人睡不著。”
俞大嫂看到花容頂著黑眼圈兒,心下了然,忍不住罵了那兩人幾句。就連她自己,昨晚上都沒有睡好。
原來,這湯老大和湯老二兩兄弟,並不跑船,而是靠著打漁為生。本來日子還算過得去,如果兩人踏踏實實的,也能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可不曾想,兄弟倆竟然迷上了“小調兒”,但凡有了銀子,就跑到那些個樓裏,聽那些個不正經的女子賣唱。
要不怎麼說不正經呢?尋常人家,有誰會唱那種東西?
“後來呢?”
花容倒是覺得,這兩兄弟倆,還挺有意思。
“銀子丟到那種地方,連水花兒都濺不起來一個,老大不小了,兄弟倆還是連個媳婦也娶不上。前幾年還有個老娘,也給氣死了。唉,這是造的什麼孽,簡直都魔怔了……”
俞大嫂越說頭搖的越厲害,在她看來,挺好的兩個大小夥子,怎麼就不走正路呢?
越是這樣,花容對這兩兄弟越是好奇,倒是生出可以見一見的想法。她的看法不一樣,覺得這兩兄弟倆可能是難得的人才。
那曲調兒乍聽著直白,大多是白話,但並不粗俗,有的地方甚至還頗有幾分詞采。而且,篇目也不似勾欄裏固定的那樣死板,很有幾分意趣。
這兄弟倆雖然是漁夫,應當也是讀過書的。
隻是俞大嫂聽不懂這種半文半白,反而以為他們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