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安妮的婚禮。
符合少女心情的輕柔紗幔懸掛在會場,隨著五月的風輕輕飄蕩。
白色的山茶和粉色的卡特來蘭紮成花束,擺滿婚禮現場。
歌利安穿著白袍,身披金飾,站在紅毯末端,做她的證婚人。
安妮挽著我的手臂,我親手將她交給愛她並且她心愛的人。
安迪密斯吻了安妮。
我哭了,所有人都手足無措,對於我這種突然的情感流露感到意外又不知如何是好。
安妮披著穿著白紗,隔著臉上的輕薄紗幔溫柔地看著我,然後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拂去我眼角的淚水。
她也哭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覺得我在做夢,克裏斯。”
安迪密斯擁抱著她,安妮哭得像個孩子。
歌利安試圖遞給我手帕,但被拜戈大膽地將他的手打開了。拜戈自己遞了手帕給我。
那天莉莉絲接到捧花。
她興衝衝將花拿給艾瑞克看,但艾瑞克隻是傻傻地稱讚了一句花很漂亮,今天的婚禮真不錯。
莉莉絲氣紅了臉,把捧花敲在他頭上。
白色的,粉色的花瓣,落了艾瑞克一臉。
外表美豔,卻大嗓門的塔利安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艾瑞克。而艾瑞克無辜地看著兩位女士,沒懂這場無妄之災是因為什麼。
這個永遠幸運的傻小子。
角落裏的珍妮獨自坐著。
拜戈送給她一支花。
她拿著花愣了一會,然後微笑了。
婚禮後,我幫安妮一起拆從各地被送來的禮物。
孤兒院的孩子們送來他們的手工禮物,安迪密斯說我可以見見他們,但我拒絕了。對於我和他們來說,最好的距離就是隻知道彼此的名字。
有一幅油畫,畫上有個少女的背影。畫的名字是《拿山茶花的安妮》,送禮物的人和作者都沒有署名。
還有艾利克斯從龐貝寄來的禮物,他現在常年任職軍中,似乎再沒有離開軍隊的打算。他送來一箱寶石,我認出,那好像是在我們最困頓的時候,從巴利亞的礦場第一批用罕見高價賣出的寶石。
“你們差了一點,對麼?”安妮說。
我將那箱寶石鎖在某個格子,也許再不會拿出來,就如同曾經對那個我以為會永遠陪伴我的少年的記憶。
“在想什麼?”金發美人的臉蛋令人目眩神迷,無數信徒仰慕著他,可他此刻半跪在我腳下,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沉靜地望著我。
“沒什麼。巴德赫老板在巴利亞建了新劇院,讓人送來戲票,想請我看新排演的劇目。”我說。
“什麼戲?”
“《安德魯的眼睛》。”
歌利安露出微笑:“那不是一場新戲。”
“據說改了結局,也請了一個非常漂亮的演員。有不少人最近非常追捧這部戲。”
“你想看麼?”
“我剛好有空而已。”
“我讓迪歐準備馬車。”
“拜戈已經準備好了。”
“我不喜歡他處處自作主張地幹涉你。”
“他現在是我的管家,而且他還準備好了打賞的金幣。”
“那就辭退他。”
“你和拜戈對我是一樣的,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好的,大人。”金發青年的眼睛露出微笑,他半跪在地上,輕輕吻我的手背,“那我們是不是能早點去呢?這是一場三幕劇。”
我托著腮,眼睛看著窗外小葉楊的樹葉上反射的陽光,像閃爍的碎鏡片,或者夏日河水的粼粼波光:“記得帶上草莓。”
“遵命,大人。”
後來那天在包廂裏,我還是沒看到巴德赫老板精細改寫的《安德魯的眼睛》到底有何不同之處。巴德赫老板非常貼心地為我留了一間私人包廂,門牌上寫著“荊棘之鳥”。
我對此欣然接受,但大神官那天一直心猿意馬,讓我最後沒能看好這場戲。
我不知道月之神安德魯和國王最後的結局,但我想巴德赫老板一定知道應該怎麼寫,才不會在我這裏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