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鸞聽了柳洵這番話,略一思忖,這才緩緩將他推開。她心裏頭是明白的,他在其中亦是為難,不過皇帝之所以能掌握碧遊的一舉一動,他實在是功不可沒。
“皇上之所以能掌握她的舉動,這全要依賴你吧?是不是你向皇上挑明了一切?”她輕咬下唇,怔怔地望著他,語意艱澀地發問。她原本指望眼前這人能帶她脫離這苦海,誰知隻不過是她的奢望。幻想破滅後的痛,錐心噬骨,她隻覺前方一片黑暗,似乎身在這深宮,便再永遠出頭之日了!
柳洵麵色微變,擰眉看向她,稍顯遲疑,最終朝她點了點頭:“自淑妃娘娘在長樂宮動了胎氣之後,皇上便有意詳查。加之近來皇上考慮到授封之事,便意欲將此事交由我去辦。我本欲趁結了此事便辭去職務,誰知接手才發覺長樂宮那一位涉事極多。我自知無法追查下去,誰知卻是騎虎難下,近日皇上又頻頻追問,支吾之時便被他瞧出了端倪。後來我才知,他不僅僅指派了我一人徹查此事。”
“於是你便將我與碧遊的事情都說了?”趙青鸞一時沒了主張,兩道蛾眉緊鎖,眼眸中水光氤氳。
柳洵點了點頭,卻不再言語。他一向寡言,唯有對她不是,然而此時,他並不想辯駁。他隻覺得,無論能否與她長相思守,就算以後她留在宮中,皇帝要恢複她的封號,抑或是再寵幸於她,都沒有關係,隻要她好好地活著便好。
“你傻呀!”趙青鸞抬手重重地捶向他的胸膛,話音未落,淚便流了下來。
“青兒,此案你算是唯一的人證,若想就此讓罪人伏法,你必須出來做證。畢竟這件案子不是我一人在查,若是被別人先行查出,隻怕連你我之事也要被抖落了來,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怕你受連累!”
柳洵順勢將她擁入懷中,絮叨地說了許多,皆是肺腑之言。
“與其藏著掖著,倒是不如被抖落出來。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甘願!”趙青鸞窩在他懷中,語氣哽咽地答道。
“可是我不願讓你去死,就算皇上要治罪,也應由我來頂著。這些年來,你受了這麼多苦,若不是碧遊姑娘,隻怕我仍舊如往年一般無計可施、袖手旁觀。這些年的沉默,是我太過自私了,我總以為,你活著便好,到頭來才發現,你所受過的煎熬,我不能體會十之一二。不過,以後再也不會了!”
柳洵心知往後再無這般機會,緊摟著她絮叨地說著,真想此時此刻能把一輩子想對她說的話都說完。
乾清宮的南書房內,楚宣正負手來回地踱著步子,碧遊則垂手低頭立於邊上。案幾上的香爐熏香繚繞,隨著吹入殿中的初夏暖風彌散,將殿內熏染得馨香一片。
終於,楚宣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行到碧遊麵前時止住了步子,抬手往她頭上彈了個爆栗:“你給朕說說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碧遊抬手捂著腦袋,叫喚了兩聲“疼”,卻偏偏不接他的話茬。
“疼,朕還以為你不知道疼!你不過禦前小小尚儀,偏還要插手查案,管得可實在是太寬。要不要朕封你個京兆尹做做,讓你過把查案的癮?”楚宣越想越氣,忍不住劈頭蓋臉地訓斥起來。
碧遊聽了心頭不滿,暗覺如今他確有些像婦人一般羅嗦。她心知他是擔心她出什麼差池,可是她也想為他分憂。她雖是女流之輩,卻也並非一無是處。她有她的思想與能耐,斷不願像這宮中其他嬪妃那般做籠中鳥雀。她並不像錦瑤那般將他當成天地,她隻是單純地想為他分憂解難。
楚宣見她隻是垂首不語,心頭怒火更盛,背走手來回走了幾步,複又折返到她跟前斥責道:“你如今是聾了還是啞了?原先不也是伶牙俐齒、舌燦蓮花?你現下倒是給朕說個明白!”
“請恕微臣愚鈍,既然皇上已了解內情,不知您還有哪裏不明白?”
碧遊實則一頭霧水,方才聽他一番言語,應是知曉了她暗藏德妃、放火燒了昌樂宮之事,還有孝賢夫人曾使的那些陰謀詭計,他應也聽說一二,而今他又要她說個明白,卻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她現今是沒法揣著明白裝糊塗,卻也不能將事情全盤托出,著實是讓她為難。
“不明白?朕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楚宣索性抬手指著她的腦袋厲聲說道:“那你就跟朕說說你放火燒了昌樂宮,藏了朕的德妃,還跑到長樂宮去裝瘋賣傻,到底意欲何為?就算是你有能耐查案,至少也要先向朕稟報再作論斷,可你卻自作主張,將朕蒙於鼓中,到底是誰給你吃了熊心豹子膽讓你這般的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