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遊悻悻地說著,將手巾往盆中一扔,麵色頗為不佳。
楚宣本是有意逗她,聽了她這番嬌嗔之言,心頭有些得意。她向來伶牙俐齒,可到這禦前伺候總是一板一眼,像今日這般卻很少見。可見她對他的態度,潛移默化中已有了改變。
他暗自歡欣地在心頭細數著她的變化,可一想到韓時,一顆火熱的心卻又冷了下來。她過不了她心頭上的那道坎,再多變化也是徒勞,他亦然!這些天來,錦瑤見他心頭不快,也沒少勸慰,隻是那些話猶如隔靴搔癢,一句也沒入到他的心底。
他心頭糾結煩悶,他瞧著她也並不好過,錦瑤說他二人明明相愛卻偏要相互折磨,連旁人瞧著都心覺糾結煩亂。其實他與她隻是都不知要如何越過心頭的那道坎。
碧遊伺候他洗漱完畢,利落地取了朝服為他換上,正細心地為他整理袍上細微的褶皺時,右手忽地被他握在了腕間。
前幾日被德妃刺傷的地方才剛結痂,被他這緊緊一握,疼得她不由痛呼出聲。
楚宣見她眉頭擰成了疙瘩,不由抬手掀開了她的袍袖,一眼便瞧見胡亂用紗布包裹的小臂。
“怎麼傷著的?在哪裏傷著的?”好看的長眉微蹙,他盯著她連聲發問。
因他握得太緊,碧遊吃痛不好收回手,隻能垂下眼簾答了:“不小心擦傷而已,不勞皇上費心!”
“怎麼不讓太醫瞧瞧,就自己這麼胡亂包紮了?”
“這點小傷,微臣應付得來!”
麵對他執意質問,碧遊縮了縮腦袋聲若蚊蚋地答了。眼前這情形,她似乎有些招架不住,用力地掙了掙,結果臂上傷口徹底被掙了開,殷紅的血透過白紗暈開,仿若一簇怒放的紅梅。
“來人,傳太醫!”楚宣瞥見素白的紗上滲著血跡,眉頭擰得更緊,隨即衝著殿門厲聲吩咐。
“隻是小傷,不妨事的……”
“你閉嘴!”她這話徹底惹怒了楚宣,未及她說完,便被他喝斥製止。
當醫正急急地提了藥廂前來,走入寢殿時,見著這殿中情形,嚇得不由腳下一崴,差點兒絆了一跤。見著皇帝握著尚儀的手,一雙墨染的眸子緊盯著垂首不語的尚儀,他不由心頭納罕,難道是這位聖上瞧上了這位相貌平平的尚儀?他不由想到了碧月宮那位傾國傾城的淑妃娘娘,暗道這皇上的審美也差了太多了!
“還愣著做什麼,尚儀受了傷,還不趕緊醫治!”楚宣見他躊躇不前,連忙鬆開碧遊的手臂。
“皇上,早朝……”碧遊瞧了瞧窗外天色,忍不住提醒。
她話音未落,又便他截住了話頭:“不必你來提醒,上朝之事朕自有分寸,你先好生讓太醫治傷。”
楚宣說罷,自個兒整了整朝服,朝守在殿門邊的何富貴使了個眼色便匆匆踏出了殿門。
下了朝後,他兀自去了書房用了早膳,隨後才遣人去喚碧遊到跟前伺候。
“傷口都處理好了?”見她款款而來,楚宣板著臉沉聲而問。
“謝皇上掛念,已經上藥包紮妥當了。”碧遊站在離他兩步之遠,極恭敬地答了。
“嗯,那就好了!”楚宣應了一聲,隨即二人便陷入了沉默。
他與她相隔僅僅兩步之遙,可以輕易地聞見她身上的幽香。獨特而淡雅的馨香掠過他的鼻尖,不由讓他心猿意馬。他抬手放在唇邊輕咳了兩聲,這才說道:“明日你跟朕出宮一趟。”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舊傷未愈還是不要出宮為好。若是有什麼事情,隻管吩咐臣下去辦。”
碧遊想起他左臂上的傷,又思及宮外亂黨,便好心提醒道。
“朕的事情何勞你區區一介尚儀置喙?朕讓你做什麼,你不必多言,隻管照辦便是。”
楚宣懶得與她多言,說完便埋首於一堆奏折之中,筆走龍蛇之下,片刻間便批閱好厚厚一摞。
碧遊立於旁邊怔怔地望著他,心頭五味雜陳,如今楚宣的性子越來越令她捉摸不透,他的喜怒無常讓她覺得越發不知如何與他相處,暗想著要不要尋著機會調派到錦瑤的宮中伺候。一來好遠離他,二來也好方便照看錦瑤,這第三,她也希望早日有皇嗣誕生,以解他在朝堂上的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