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聽說皇上昨日出宮去了?”思及此,碧遊繃不住開口問道。
楚宣聽她發問,索性將朱筆往架上一掛,頗為不耐地說道:“朕去哪兒還要向尚儀稟報不成?朕倒不知宮中尚儀竟管得如此寬?”
“是微臣失言了,微臣隻是想問皇上腕上的傷……”
她話未說完,便被楚宣截了住:“隻是不小心碰著了,有勞尚儀費心!”
他語氣不佳,心裏卻有些歡喜,暗想若是依著她往日的性子,想必根本不會發現他左腕有傷。如此說來,她是在關注著他一舉一動。若真是無情,也不會細心至此吧?
“依微臣之見,皇上腕上並非擦傷,想必是……”
碧遊不經意間便說出了口,說到一半才意識到不對,便忙住了口。
夜半,疏輝冷月,偶有濃雲飄過,遮了圓月一角。
楚宣在龍榻輾轉良久也不曾入睡,披衣走到窗邊站了,想起昨日出宮所遇情形,更覺心頭煩亂。這一年多來,他並未放下韓時落崖身亡之事,依韓時的身手,就算是馬車墜崖,他足以棄車自保,因此他覺得這裏頭定有什麼蹊蹺。此間他派人斷斷續續地探查,近日來總算有了些頭緒。
他清楚地記得前朝敬王上官清還育有一子,名叫上官簡。往日也聽韓時提過此人,當年假扮成晚汀的碧遊離宮之時,極為痛心的韓時也跟他提過碧遊的苦衷。她當年僥幸不死,假借官婢身份入宮是為了打探其父死因,後來竟又被亂黨脅迫,人質竟是她的弟弟上官簡。
一年多前,韓時興衝衝地入宮請他準假前去洵州時他也曾問過,隻是他沒有言明,但當時他那副神秘而欣喜的模樣,他猜著定是為了與碧遊的婚事而奔忙,因此也沒多問。如今細細想了,竟不由自主地將他去洵州之事與上官簡聯係到了一起。洵州曾是餘孽亂黨聚集之地,多虧了碧遊提供的據點圖,才讓韓時一舉將那群人剿滅。然而不久之後他又去洵州,想來應是查到了上官簡的行蹤,若非如此,他怎會那般欣喜?碧遊因上官簡而被人脅迫,可見她對這個弟弟極為看重,若是能尋他回來,一定能令她欣喜開心,正巧趕上他們二人大婚之時,可謂是喜上加喜!
他順著這條線索派人去查了數月,最近總算是有了眉目。聽聞近來曾他們有人在京城出沒,此次出宮他隻是放餌誘敵,沒承想那些人竟這麼快便咬了鉤。他派人與那些餘孽談好了條件,放他們一條生路,但必須交出上官簡。他雖為帝王,卻不能免俗地要討心愛之人歡心。她人雖近在咫尺,然心卻遠在天涯,他想縮短與她的距離,哪怕隻是一點點,也總比眼睜睜地看著她要好。
月夜寂寂,碧棠殿的寢殿仍舊亮著燈,燈燭外並未加風罩,熒熒火燭隨著入室的涼風搖曳不定,正如碧遊搖擺不定的心。
往日楚宣有事並不瞞她,反而會將她當作摯友一般傾訴心中煩悶。而今她主動開口去問,然而他卻不閉口不答。近日她在跟前伺候時也總冷著一張俊臉,要麼無視於她,要麼就陰陽怪氣地揶揄,著實令她無所適從。
錦瑤說的那些她也曾入心,隻是她即使是動了情,卻也不能動心。這偌大的後宮之中,她並不想得一席之地。並非是自古君王多薄情,而是她隻願覓一人與之共度平淡餘生,韓時可以,可是換作是楚宣,此生定是不能。所謂的榮華富貴皆是過眼煙雲,她所想要的,隻是一顆完完全全屬於她的真心。她自知太過貪婪,與其索取而不得,倒不如選擇放下。隻是這一生不動情、不動心,談何容易?!
數日後,碧遊抽空去了趟昌樂宮,因她遣了那人在附近把守,一番詢問之下,得知近日來未曾有人到過這院中。這讓她悄然鬆了口氣,卻又新添了煩惱。若是她與錦瑤的揣測為真,那麼便需人證物證,如今這兩樣她都未曾找到,要拿什麼去扳倒長樂宮的那一位?總不能學她那般,耍些陰狠手段吧?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就算她能下狠心,隻怕也未必能成。看來如今的人證,隻能去勸那位裝瘋賣傻的德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