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芙霜仔細想想,盡管女工廚藝好,這兩點比得過莉言霓輕,除此之外,簡直沒法相提並論,嘴上功夫吧,肯定說不過莉言,要打起來,隨時隨地被霓輕撩地上。理清後,芙霜在心裏打個大叉。
將近午飯時候,影衛就找到芙霜,彼時她還打算動筷子吃飯,飯菜還是熱騰騰剛出爐,見他們來,心裏很不痛快。
影衛被她瞪得渾身不自在,就好好同她解釋起來:“莉言出事了,咳嗽咳得根本沒法停,鷹珀給她把脈也把不出個所以然,莉言說了,要見你。”
芙霜聽罷,莫名想起遺言二字,險些一口飯菜噴出來,抹抹嘴巴,便跟著他們匆匆離開慕府趕往長安。
“說起來,莉言的父母是怎樣的人?”行之把懷裏的桃子擦幹淨,躺屋簷上曬太陽,隨口問道,“宗主和祈天司從沒跟我提起過呢,你知道嗎?”
“怎麼忽然想問這個?”柯東尊坐竹椅上與自己下棋,棋盤上,黑白棋子縱橫交錯,極其複雜。
“我有點想丫頭了,你越老,越發跟個木頭似的,同你一塊怪無趣的。你說丫頭那性子,是隨她爹娘麼。”行之咬一口桃子,眯起眼睛,翹起二郎腿,幾分慵懶,“你當初當陳少傅時,沒聽過她的事跡嗎?”
柯東尊指尖捏著棋子,思索一會兒,才道:“聽得不多,宗主很少講,元辰老者更是避之不談,反正,姑娘的性子是後頭影響的,與她爹娘無關,而且……”
“而且什麼?”行之悠哉遊哉,打了個哈欠。
嗒的一聲輕響,棋子落盤,可惜死局,無解。
“姑娘雙親,我聽聞,死得很慘。”柯東尊麵色平靜,將棋子收起來,“她娘親心狠手辣,殺了她夫君後自刎,留下姑娘獨活,但似乎,原先是想一道把姑娘殺掉的,大抵不舍,幹脆丟進火裏,任由她自生自滅,若非方圓長老聞訊匆匆趕去,恐怕人早去黃泉投胎。”
行之沒說話,默默地把桃子啃完,然後把桃核丟掉,“姑娘不大喜歡火。”
“命裏相克吧。”柯東尊感慨,“五行克火,偏偏又是木,興許從最開始,姑娘名字便取錯了。萬般皆是命,竟無由人意。”
芙霜趕回長安時天都快暗了,萬家燈火煙飄渺,飯菜想得她肚子險些咕嚕嚕叫出聲,好在她是個能裝矜持的,硬生生忍下。
莉言已經久候多時,特別體貼人意,飯菜擺上桌,見芙霜醫女披星戴月趕來便笑笑,指著麵前的椅子道:“你無需緊張,隻是小毛病,吃完再把脈吧。”
芙霜打量莉言一番才坐下,這時的莉言沒有再咳,神色平靜自若,就是有些虛弱,好在吃得算多,芙霜暫且安心。
待吃完飯,莉言打發奴婢退下,伸出白瓷手腕,淺淺笑道:“勞煩你看看。”
芙霜五指搭上手腕,臉上驀地僵住,這是怎麼回事!她詫異得說不出話,因為莉言的脈象並非淩亂,而是,沒有半點跳動!她站起來,探鼻息,測脈搏和心跳,沒有,什麼也沒有!像死人一樣,隻是身子還是溫熱而已。
從頭到尾,莉言都乖乖任她擺布,甚至沒有半點反應,在見到芙霜跌坐回椅子時,才慢條斯理開口:“別擔心,這症狀好久之前就出現,最初隻是斷斷續續在夜裏發生,後來愈發頻繁,不過我還能吃東西,跑來跑去,應該沒大礙。”
“開什麼玩笑!”芙霜氣得拍桌子,“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你會死,可能過幾日,可能幾個月,甚至明日,今夜!”
莉言平靜如常,看著她時,眼裏含著淡淡笑意,似一江春水,波瀾不起:“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芙霜刷的站起來,對她劈頭蓋臉便是一頓訓,“你就沒想過你死後,我們長久以來的努力很堅持,全部化為灰燼,愛你,想你的人,都會被傷害,你隻會為自己而思,為何不想想其他人?莉言,你是傻了吧。”
莉言就這樣靜靜聽著,何其認真,直到芙霜罵得岔氣,才將溫茶遞過去給她清清嗓子。
“幫我一個忙好嗎?你可以將此事說出去,但我不想見到師傅,祈天司,或者回銘天宗,替我回去跟宗主說一聲,我要趁六殿下平定邊疆時,遊遍大洐。”
芙霜差點把茶盞給摔過去,無奈實在口渴,又往嘴裏倒了口,將茶飲盡,啪的放下茶盞:“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這件事絕無可能,我會同祈天司商量如何治好你這病。”
莉言單手撫上心口,按住那心前的白鎮憶瑣玉,目光沉沉,是化不開的濃墨。
她說,“我曾經也想過去治,想活得更久些,再久些,但後來,我想,如果一直活得像隻籠中鳥,沒有自由,這輩子否隻能在籠裏,無法飛翔,那又有何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