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3 / 3)

霓輕說,“你根本就是懶,離出征還有好幾十日呢,抓緊時間刻,肯定刻得完。”

莉言卻忽然問:“你剛才說銘天宗祈天司後備人選,有個是宗門外的女子?”

“你沒聽影衛說嗎,那女子是伏壁城一戶大戶人家女兒,似乎有資質,隻是之前都潛伏著,近年才蘇醒,叫作慕雨晰。”霓輕點點她額頭,“估計你又忘了,真是的,你什麼時候能正經點。”

莉言笑笑,全然不在意:“反正那個叫慕雨晰的也不重要,祈天司之位不會讓外人坐,你看,宗裏那些師叔幾乎都是護短護得可以把老命拚上,那有可能把寶貝位置拱手讓人,還是個突然出現的外來丫頭。”

霓輕思索一回,的確是這理,如果有好位置,哪個做師傅的不想留著給自己弟子坐呢。

“時候不早,我該回長安了。”莉言看看窗外,站起身,拍拍還在想事的霓輕腦袋,“小小年紀就愛操心,當心短命。”

霓輕沒忍住,白她一眼:“反正我絕對會活得比你長。”

莉言嘴角彎彎,垂下眼瞼,看不清眸子裏什麼情緒,夕陽餘暉落在她身上,一片丹紅,她頓了頓,讚同道:“對,你肯定比我活得長。”

霓輕又給莉言一記白眼,全然沒將那句玩笑話放在心上,隻讓她路上小心。其實霓輕總想不明白,莉言為何情願連夜趕路,也不願意在皇宮暫住,若是因不想住在別處,紅丹軒算大,可以讓她睡一夜,但這些話,霓輕從未問出口,就是覺得別扭,所以才沒問。

莉言坐上馬車時,已是夕陽西下,黃昏遲暮,暮色靄靄,倒好看極了,木檀給她墊上軟枕,見她彎起嘴角,便笑問道:“姑娘今日玩得可開心?”

“嗯,很開心。”莉言抬抬下巴,笑意漸濃,卻有些難以琢磨出什麼意味,“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要我說,其實黃昏更美,夕陽哪裏好看呢,紅得讓人眼痛。”

木檀覺得姑娘說這話時,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奇道:“可是與霓輕姑娘鬧別扭了。”否則怎麼諸多感慨。

莉言放下簾子,巧笑嫣然:“其實我餓了,想吃糖醋魚,糖醋魚的顏色跟夕陽一樣,可惜不能現在立馬吃到。”

竹青笑哄道:“姑娘莫急,待會兒奴婢給你買糖醋魚吃。”

“其實我更想吃烤錦鯉,偏偏六殿下每次都要阻攔。”莉言撐著腮幫子坐在窗欞邊,笑得狡黠,“以後,咱們王府的池子裏別養錦鯉了,釣了也不能吃,還不如放幾隻螃蟹大蝦什麼的呢。”

竹青和木檀都被這話逗得笑起來,以至於,沒有看見,莉言一閃而過的苦笑。

莉言最後還是決定做護心鏡,接連六日都在刻花紋,做這事時,都打發近身丫鬟下去,就一個人,坐在屋裏,這一坐便坐到晚上,直到木檀來催,才就寢。

紅芍問:“姑娘近來似乎愈發不愛睡覺呢,連午睡都免了,要是換作以前,非得打盹。”

木檀也覺得奇怪,可想到六殿下很快就要出征,便說,“姑娘隻是忙得忘記了而已,無礙,之後多備下熱茶,免得姑娘吃到冷水,壞著肚子。”

紅芍這才沒有問下去,到屋裏守夜。

夜色朦朧,琉璃燈早已吹滅,窗稍稍打開,夜風借機吹入,撩開層層天青色紗幔。那個小姑娘縮成一團,窩在寶藍團花錦褥之中,月光清冷,她蒼白的麵容暴露無遺。

大抵夢見什麼可怕的東西,她驀地咬緊下唇,冷汗沿著瓷白麵頰滑落,滴落烏黑長發中。她開始戰栗起來,渾身都在發抖,長睫輕顫,淚水無聲滑落。

在這個漫漫長夜中,注定睡不安穩。

行之從屋簷躍下,落地,綠衣如竹,折一枝桃花枝,隨意把玩,好不風雅,他抬頭,看著坐在竹椅中的男子,笑如春風化雨:“喲,還挺清閑嘛,果然當死人就是好。”

玄衣男子雖沒有行之那般俊美,五官卻是極端正,富有書卷氣,淡泊,但那眉宇,又含著堅韌,當中是文武雙全之人才有的氣質。

他對那句調侃,一笑置之:“去看過姑娘了?芙霜師姐呢?”

“丫頭倒還好,我就覺得有點古怪,你們師徒情分那麼多年,你死了,她怎麼沒哭,而且啊,聽到六皇子要出征,也是處變不驚,沉穩過頭了吧。”行之摸摸下巴,還真有疑惑,以前莉言非得說幾句話表示自己不滿,或者把自己關在蔓娪院好幾日,“芙霜師姐正在給我做白工,否則我哪裏得空,跑來和你說閑話啊陳少傅,不對,現在應該喊你作柯冬尊了。”

陳少傅望著天邊那輪明月,許久,低低笑出聲:“真是,很久沒聽見有人喊自己這個名字了。”

行之攤攤手:“我知道,你更希望第一個喊回你原名的,是靜朧,唉,將就點聽著吧,反正等到五皇子六皇子凱旋而歸,你便能成功複仇。”

陳少傅沉吟道:“是啊,接下來,便是長久的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