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春蠶到死絲方盡(3 / 3)

寧穗說得輕描淡寫,手心裏卻捏了把冷汗,生怕被祈天司看出端倪,畢竟事實上,救出東尊祭司,也就是陳少傅,可廢了不少功夫,最後幹脆連空跡和影衛都一道出手救人。

然,曦霧大長者叮囑過自己,不可讓祈天司擔憂,否則她又執意離去,那麼後果自負。

翁曼妝看寧穗一眼,並沒有拆穿她,睡了很久,其實也想過許多,身為銘天宗祈天司,本來便是拘束居多,能到皇宮給皇後看病,還是皇上發話才準的。

曦霧大長者與宗主的立場,翁曼妝非孩子,到底明白,卻仍不放心問:“東尊可有受傷,誰給看得病,把的脈。”

寧穗說,“大人且安心,芙霜祭司的醫術可是咱們宗裏極好的,我聽聞,東尊祭司隻受些輕傷而已。您快把這湯喝了吧,涼掉可就不好。”

翁曼妝垂下眼瞼,舀舀湯水,沒有立馬喝,眼底裏的困倦甚濃,良久,才慢慢開口道:“寧穗,你要知道,雖然我身為銘天宗祭司,但心底裏,卻是不信銘天宗的。”

寧穗從沒想過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愣了許久,才勉強擠出一句:“為、為何?”

“你看看莉言,還有她娘親和隨月。”翁曼妝抿了口淺淺水紅甜湯,薄唇愈發盈滿,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何其豔麗,“雖然看起來很自由,但實則都隻是籠中鳥而已,我討厭被束縛,且,她們的死因,絕大多數皆源自銘天宗,你瞧著銘天宗表麵風光,可是啊,不知有多少人,都死在了這裏,隻因那些錯誤的命令,錯誤的判斷。”

“我在這裏待了很久,看著莉言和他們相似命運的人生,又看著他們死,死得無謂,連痕跡都沒留下,說起來,也算淒涼無比。”

翁曼妝苦笑一聲:“當初莉言被霓輕墜下山崖那件事,你記得嗎?是了,應該記得的,你想想,如果當初,我們果斷些,興許如今就不是這般模樣。從莉言走向毀滅的那刻起,我便曉得,銘天宗更注重的,是這個大洐,而不是我們眾多弟子。”

那麼換句話說,如果自身做出何事危及到大洐,銘天宗不會出手,哪怕這人是宗門弟子,或者祭司。

很冷血無情是吧,可轉念想想,站在大洐國宗的立場上,顧全大局,才能穩住整個國家。

從每位弟子踏入宗門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為大洐,拋頭顱灑熱血,甚至殞命。

翁曼妝對大義這說法,可以說又認可又反感,在她心中,唯有活下去,才是正事,但,她身為大洐公主,就必須護住翁家的國土。

翁曼妝將湯水喝完,放下粗瓷碗,擦好嘴巴,對還在發愣的寧穗,淺淺一笑。

寧穗回過神,忙道:“大人,這樣的話私底下說說便罷了,您萬不可在外頭和別人說。”

翁曼妝歎說,“我省得,莉言的長生燈可好?”

寧穗回想:“沒什麼意外,很平靜,霓輕也是,兩人估摸著,都過得不錯。”

“如今她們已經十四。”翁曼妝轉頭看向窗外,婆娑竹影,黑眸沉沉,“再有幾年就會回來,步我後塵,硬生生變成一隻籠中鳥,再無法展翅遠飛。”

寧穗覺得祈天司大人是被東尊祭司此事傷到了心,才會發出種種感慨,稍作思索,勸道:“哪裏就成籠中鳥,祈天司可是多少宗門裏,女弟子都想坐上的位置。”

“你看我,坐在這裏高興嗎?”翁曼妝淡淡問道,瓷白麵容鮮少血色,鴉黑眼睫微微垂下,真真是個冰雕美人。

寧穗被噎住,不知該怎麼接話,雖然翁曼妝平日裏就是這樣,待人接物,不冷不熱,可聽聞,當年的她,並非如此。

作為大洐唯一的長公主,封號靜朧,為何入宗門,寧穗沒能曉得,隻聽聞當初東尊祭司沒離開前,她笑出來時,明媚燦爛,顧盼生輝,難得的活潑美人,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說個話還遮遮掩掩的弱女子不同,打起人來,可當真沒留情。

翁曼妝收回目光,又是那副清冷模樣。

她冷冷道:“注意點東尊和莉言的長生燈,還有六皇子翁墨規的,我瞧著,這天就要變了。”

寧穗隻懵懵懂懂應下。

沒過幾日,傳來消息,千裏大將軍忽然病重,徒留下個小孫女,撒手人寰,這去得太突然,所有人也沒想到。

喪事終於辦完,大家以為會平靜,而隨之而來的,卻是輔佐六皇子的陳少傅外出辦事,遭遇邊疆暴徒謀害,也死了。

翁曼妝聽到這消息,把手中杯子捏的粉碎,衝出藏月閣,沒幾步,由元辰老者和曦霧大長者給“送”回去。

之後,便是五皇子和六皇子領命,準備前往邊疆鎮守。

舉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