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終日待在紅丹軒,清閑下來時,又覺得心裏很不痛快,失去與莉言聯係,朝堂後宮大亂,她除了袖手旁觀便再也沒法做任何事情。
第一次,她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力,那感覺,真的是,令人十分厭惡。
開春,萬物複蘇,朝堂爭論五皇子六皇子出征之事,被硬生生拖到現在,誰也不願意鬆口,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事之大,簡直可謂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民間說書先生把這事添油加醋分上下場,說的淋漓盡致,狠狠給茶樓賺了一大筆。
芙霜說,黃花閨女,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我家姑娘,年歲一到,這輩子就要在銘天宗當祭司,跟那些青燈古佛的尼姑,有得一拚,六殿下您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趁這時候,帶莉言,出去溜達溜達。
翁墨規搖頭,搖得幹脆,說就她這小身板,出門直接給風刮倒在地,沒準還會打幾個圈,在家裏呆著最好。
芙霜耐心道:“莉言好得許多,該走就要走,總不能蹲王府裏一輩子吧,你肯莉言還不肯呢,對吧。”
小姑娘雙手抓著餡餅,撒芝麻的,啃得正香,誰也沒搭理。
“您看,姑娘都是如此想,六殿下您不喜歡日後見莉言,滿抱遺憾,回銘天宗裏吧。”芙霜再接再厲,其實她心裏多少覺得不妥。
可宗主說了,就這樣將自己局限在一個地方,幾百年也不會有什麼變化,若日後,鎮憶瑣玉再出點問題,莉言這等又有往事記憶,又能看見日後之人,突然想不開,幹脆尋死,銘天宗的祈天司之位,就後繼無人。
如果事情演變成如此慘烈下場,大家都得去祖宗牌位跪著,跪個十天半個月。
芙霜硬著頭皮道:“就在長安裏走走而已,六殿下權當散散心,再帶莉言去茶樓喝杯茶,聽個書,您知道嗎,滿城說書先生都在說您和五殿下出征之事啊。”
講到這兒,芙霜倒顯得興致勃勃,差點就脫口而出,把自己前不久到茶樓聽書的事情說出來。
翁墨規招手叫木檀給莉言擦嘴,聞言冷冷道:“有什麼好聽的,六皇子我,人就在這兒,說來說去,還不是那樣。芙霜醫女你閑得無聊,我可以給你說說朝廷爭論到哪兒,絕對比茶樓裏說書的還要精彩百倍。”
芙霜摸摸鼻子,暗歎,這孩子小氣得跟個什麼一樣,不就全城討論你嘛,至於幾日來都冷著個臉,生怕別人不曉得你生氣了。
莉言接過濕布蹭完自己臉,拽拽翁墨規衣袖,露出笑顏,緩緩道:“茶樓。”
自打小姑娘會說話,她每句話,便隻能說兩個字,不多不少,言簡意賅,又能讓人聽明白,所以也沒什麼。
翁墨規拒絕得果斷:“你得乖乖待在家裏麵,萬一出去又有刺客,看你這副笨呆呆的模樣,定會給人順手,不費吹灰之力拐走。”
而且如今莉言年歲越大,模樣也算清秀好看,盡管不達霓輕那般驚豔,可看就了,臉也算對得銘天宗和大洐。
翁墨規很憂愁啊,自家辛辛苦苦養大的姑娘,怎麼能白白被人瞧到容顏呢,便宜那幫混蛋,虧本買賣,做不得!
莉言瞪大雙眸,就這麼一直瞪瞪瞪,瞪得翁墨規咬碎一口牙,挪開目光,點頭。
莉言異常乖巧的送給他塊兌花蜜的杏仁玉露糕,雖然隻是因為討厭吃杏仁,所以留下很多,但至少,翁墨規還是有點欣慰。
莉言這個平日裏,最喜歡給別人吃苦頭的家夥,終於懂得體貼人,堪稱一大幸事啊。
翁墨規結果杏仁玉露糕,莉言便倚著憑幾,趴在上頭打瞌睡,入睡得極快,等芙霜叮囑翁墨規幾句後,小姑娘已經叫不醒來。
“六殿下,我家姑娘失禮了。”芙霜見怪不怪,扶起莉言,嘴角上揚,搖頭笑笑,“很謝謝您多年來,將她慣得這麼好。”
翁墨規漫不經心打個哈欠,沒去看她們:“嗯。”
其實,該說感謝的人,是自己,如果沒有莉言在身邊,指不定,自己現在還是那個笨嘴笨舌,不懂人情世故的六皇子。
翁墨規想到這兒,趕緊壓壓嘴角,卻沒忍住,伸手點點莉言眉心。
睡吧,莉言,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為你鋪好道路。
我想讓你過得很好,很開心,至少,要比自己更無憂無慮。
去茶樓聽書,定在三日後,風清,柳葉垂岸。
莉言喝茶吃糕點吃得正歡,結果不小心被嗆到,嗆得死去活來。
而翁墨規就在那裏,長安茶樓中,遇到了自己的故友,曾經的故友,曾莘珠。
就是身為那位,想逼他和翁鈞霆去邊疆上戰場,最後把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的曾丞相,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嫡親孫女——曾莘珠。
真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