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勳指著山頂對尹妃道:“那上麵有一個佛寺,聽說裏頭的菩薩最靈驗,求什麼得什麼。”
尹妃素來不信鬼神,隻笑:“哪有這麼多靈驗的事,事在人為罷了。”
她隻一心係在三個孩子身上,此時的嘉樹已五歲了,肅羽四歲多,兩個孩子跑得飛快,滿地撒歡兒。嘉名像隻撲棱著翅膀學飛的小鳥,跟在哥哥姐姐身後,笑聲如銀鈴一般。
尹妃跟在後頭:“你們跑慢些!別摔著了!”
肅羽調皮極了,手腳並用地爬上了一座巨大的假山,朝嘉樹和嘉名招手:“上來!上來!”
嘉樹和嘉名笑嘻嘻地往上爬,嘉樹爬得快,一下子竄到了頂上,蘇煥趕緊把嘉名抱了下來:“你還想學著哥哥姐姐爬假山?走路都走不穩!”
嘉名噘著嘴不高興,眼看就要哭出來,尹妃趕緊摟著她哄。
千川跟在後頭,眼看著兩個孩子在假山上嬉戲打鬧,有些放心不下,從側麵登上了假山想要護著他們。
橫刺裏一隻灰色的動物猛竄了出來,眼睛血紅,渾身的毛又髒又亂,狂吠不已,脖子上還拴著一個紅纓球,墜著兩個銀鈴鐺,應該是哪個人家跑丟的狗。尹妃吃了一驚:“好大的一隻狗!”
尹妃還沒來得及反應,那狗突然一個跳躍,繞道假山石上,向著他們三人撲來。嘉樹哪裏會躲閃,直害怕得尖叫不已,肅羽嚇得呆了,瞪著眼睛哭都哭不出來。
尹妃嚇得心驚膽戰,忙喝道:“快躲開!”
根本來不及救,那狗發瘋一樣撲向他們。不過是一瞬間,千川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他顧不得猶豫太多,一下子把兩個孩子推到一邊,半人高的狗一下子撲在了他的身上,假山後頭就是一片人工的湖泊,尹妃隻聽得撲通一聲,自己喉嚨中發出淒厲的尖叫,眾人慌忙衝到湖泊旁邊。
汐澤一把拉住想要衝過去的安勳:“你去看著孩子們。”
安勳想著也是,所有人都過去了三個孩子該怎麼辦?於是他點點頭,轉身將怕得直哭的孩子們攬在懷裏。
那狗也掉進了池裏,也受了驚嚇,它顧不上千川,狗刨著遊到一邊岸上竄進樹林中,一眨眼便消失不見。
佑燦感激千川救了肅羽,忙跳下去將千川拖到了岸上,他嗆了幾口水,佑燦在他胸口按了幾下讓他把水吐了出來。
蘇煥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裹在千川身上:“快把他帶回去吧,千川身體不好,別染了風寒。”
他們把千川帶回家中,洗了澡換好了衣服,千川躺在榻上,頭發猶是濕的,泅得頸下的軟枕上一片黯淡淩亂的水漬。他麵色蒼白無血,了無生氣。
蘇煥給佑燦和千川熬了薑糖水,佑燦裹著被子坐在一邊捧著碗喝著,熱氣氤氳在他臉上:“千川怎麼樣了?”
千翊摸著他的額頭:“有些燙,應該是發燒了。一會兒我到鎮上找個郎中開藥。”
他轉頭問佑燦:“你沒事吧?”
佑燦搖頭:“沒事。”
過了幾天千川的燒漸漸退了下去,卻還是常常咳嗽。天氣漸冷,他的咳嗽日複一日地沉重起來,原本隻是夜裏咳嗽著不能安眠,又盜汗得厲害,常常整日咳得心肺哆嗦,臉色潮紅。
尹妃急得不行,天天給千川熬冰糖雪梨,再去城中找郎中開藥,卻都不管用。眼看著千川的病好不起來,人也瘦了下去,尹妃經常握著他過於纖細的手腕愁眉不展。
尹妃悄悄拉過蘇煥在一旁:“蘇煥,你今天去鎮上抓藥的時候請個郎中來給千川看看吧,這樣下去不行啊。”
蘇煥答應著去了,郎中給千川把了脈,眉頭深蹙:“這位病人體質虛寒,應該是從小到大的毛病了。如今風寒遲遲未愈,恐怕不太好辦呐。”
尹妃著急道:“您有什麼辦法?”
郎中撚著胡須道:“要治好也不難,但你們......”他環視一圈他們的住處,搖頭道,“你們的這種情況,恐怕買不起什麼好藥啊。比如說雪蛤,對久病虛贏和肺虛咳嗽都有極好的療效,再輔以燕窩、人參、鹿茸之類的大補藥慢慢調養也就是了。”
這些東西從前在皇宮裏若靈給千川開的補藥裏麵都是常有的,從前不覺得什麼,但如今這其中任何一樣對尹妃他們來說都是天價。
千川胸口沉沉地悶著,呼吸艱難。他深知這些補藥尹妃不偷不搶是不可能弄到的:“算了,多謝大夫。”
郎中收拾了藥箱準備走,尹妃不甘心地拉著她的衣袖:“麻煩您再想想辦法吧,求您了!”
郎中無奈地搖頭:“沒辦法。治病啊就是拿錢買命,你們沒錢,什麼辦法都沒有。而且這些藥是要長久吃下去的,保不齊要吃一輩子,你們能弄來一次兩次,還能管一輩子嗎?”
尹妃軟軟地跌在了地上,現實如一把鈍重的鏽刀,一刀一刀地割開尹妃一直偽裝著的一切安好,把烏黑的真相擺在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