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勳凝神傾聽,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莫灤是唯一一個知道這些細枝末節的人,怪不得會被滅口。他若是死了,這些事情就再無人知曉了。”
汐澤的神色裏有些難掩的驚惶:“我聽了這些,越想越害怕,就讓人把莫灤也送回了伏天寨,並囑咐我爹替我留神此事。我告訴莫灤和莫嵐,讓他們細細想想宮裏誰最有可能用這樣的手段害死符禹。他們都是忠於符禹的人,知道此事事關符禹去世的真相,也不敢瞞我,莫嵐便主動要求見我,從他口中,我才知道了疑點最大的那個人是誰。”
安勳的右手狠狠掐著自己的左手,掐得發青了他也不覺得疼:“是誰?”
汐澤的呼吸綿長,似乎在極力克製顫抖的聲音:“就是沐言!原來嘉晨公主的死不是意外,那隻花兒紅是莫嵐豢養的,他用它害死了嘉晨。但這一切符禹並不知情,他是後來才知曉的。符禹便將莫嵐趕回了北戎。莫嵐告訴我,他疑心是不是沐言知道了什麼,一心以為此事是符禹做的,否則,這滿宮裏誰和符禹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非要用放火燒死他這樣殘忍的手段來置他於死地?”
安勳腦海中似有一道炫亮霹靂赫然閃過,照得他頭暈目眩。
那天他去安慰失子不久的沐言,沐言獨自坐在暖閣捧著一本書看。安勳當時不經意地一瞥,那書的名字叫,《毒蛇經》!而嘉晨去世的那天符禹抓住那隻花兒紅,曾對他們說,關於花兒紅的事情他是從《毒蛇經》裏看來的!
那天沐言曾似乎是不經意地提起此事,當時他說:“要不是符禹,我的嘉晨恐怕就得去得不明不白了,還是他有心了。”
而自己的回答是:“符禹看的書多,懂的也多些。他之前也提醒過我,叫我不要把火盆放得離臥榻太近。也是怪我,當時沒有放在心上,我要是早些提醒你們,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最後沐言說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安勳和汐澤深深地對視了一眼,強壓住心下漸生的寒意。
夜深人靜,整個皇宮終於沉寂於無聲無息的黑夜之中,安勳從藏書閣找來了一本《毒蛇經》細細地翻著。
“花兒紅,學名堛齕,產自北戎境內。”
“產自......”安勳猛地抬起頭,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北戎境內!”
這一驚嚇,安勳擔驚受怕了一晚,早起精神便不大好,隻呆呆站在廊下,廊下養著數十隻紅嘴相思鳥——那原是符禹送給他的。相思鳥啁啾啼囀,交頸纏綿,好不可人。
半晌,安勳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回到了暖閣裏。
於是之後的幾天,安勳稱病再不輕易外出,而汐澤更是要好好養身子,素日緊閉宮門,足不出戶。
待到八月初時,熙銘和錫天終於從宮外回來,尹妃為他們小小地舉辦了一個家宴,接風洗塵。
尹妃數月不見他們二人,想念得很,執著他們的手左看右看,就跟看不夠似的:“你們還知道回來?是盤纏用完了吧?”
熙銘笑道:“皇上倒是會打趣,我們隻是看宮裏頻頻出事,想著回來帶皇上出去散散心罷了。”
正好尹妃也覺得整日待在宮裏有些悶悶的,便道:“那咱們就去草原射獵吧,你們兩個,再帶上千翊和千川也就是了。”
專供皇家射獵的是一片水草豐美,禽獸繁衍的草原,放養著以鹿、麋、羊、兔、獐等為主的食草動物以及幾隻半大的豹子。
尹妃雖然騎術有些長進,但弓弩卻不十分擅長,於是隻策馬追著那幾隻溫順的動物,而熙銘和錫天則揚鞭追趕豹子,千翊和千川不擅馬術,隻騎著馬慢慢跟在後麵。
千翊笑色滿目,道:“其實皇上的性子還沒有變,還是這樣愛玩愛鬧的。”
千川慨歎道:“時間過得好快啊,我總記得當年皇上還是公主的時候,把我們從伶人館裏撈出來,否則我們現在還被困在那裏,永無出頭之日。”
“這幾天我也總是做夢,夢到從前的事。昨天半夜我又想起一件事,醒來以後一夜沒睡。”
千川看著千翊眼底的烏青,問道:“夢見什麼了?”
“那本書......你還記得嗎?”千翊有些疲倦,“就是皇上從山崖下找到的書,蘇煥跟我們解釋過。”
千川頓了頓,那本被他們所有人刻意回避的書就像催命的無常一樣,偶爾午夜夢回,千川也會憶起,隨即被驚得一身冷汗。
千翊繼續說道:“藍正卿薨逝之後,我去過蘇煥的宮裏,跟他提起了這本書。蘇煥說,的確是應了書上的第三幅圖。但是千川,之前燁軒和冥玄的死都是他們自己有意為之,而符禹卻死得有些不明不白,你說,會不會不管我們有意還是無意,最終都逃不過書上畫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