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疑鄰(3 / 3)

一個仆人驚惶之下,慌不擇路地向門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是要逃跑還是去叫人。闖入者之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開弓射出了箭,纖細的箭支飛旋著追上男仆。箭頭瞬間鑽入他的後頸,那仆人發出刺耳的哀嚎,兩手在背後亂抓卻始終觸摸不到將要奪去他性命的武器,幾秒後他便全身癱軟地跌倒在地上。鮮血從傷口緩緩滲出,不多時就在地上畫出一道醜陋的曲線。

營帳裏的人是來赴宴的,都沒有帶作戰用的武器。富畢恩右手拿起桌上切肉的刀,左手從靴筒裏抽出一把匕首,卻非常謹慎地沒有主動發起攻擊。事實上,闖入的五個人之中,有一個早就用一柄短杖指著他,應該隨時就會對他使用魔法。來也奇怪,裏麵這麼大動靜,外麵卻沒人進來詢問,甚至門口兩名守衛也沒有任何反應。

闖入者中為首一個向手裏端著凳子對著桌子躍躍欲試的亞爾維斯搖了搖手指:“這裏被施加了靜音結界,就是把你們都宰了也不會有人察覺。”

亞爾維斯等人還有些不相信,對方已厲聲道:“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雖然不知來意的闖入者言辭嚴厲,但他既然這麼,想必短時間內對他們並無必殺之心。富畢恩首先丟出了手裏兩把不怎麼順手的武器。他隻是個被雇來打仗的傭兵頭子,可沒什麼合同條款約定他必須和雇主一起死的。亞爾維斯等新拓地的軍官心裏惴惴的,但也不得不按照對方的要求做。

黎莉娜倒是想要些什麼,旁邊依舊帶著兜帽隱藏自己身份的水鏡術士一伸手阻止了她的話語。他早已發現,潛入帳篷的是五名精靈,聽口音還是納茲塔王國的,想必就是之前被扣押的精靈哨兵的同伴。這件事看著越來越詭異,他需要繼續觀察一下。

為首的精靈倒也爽快。“你們是努瓦雍來的商隊罷,哦,還有帝國首都來的大貴族。幸虧你們引了道,我們才得以順利找到這支軍隊的主事人所在的地方,還把大軍官都引了來。這樣,你們先在一邊坐著罷。隻要不打擾到我們,事後我保證讓你們毫發無傷地離開。”

亞爾維斯他們帶著不知是怨恨還是後悔地表情看了倫納德一眼。倫納德隻得尷尬地笑笑以作自嘲。不過他知道自己身邊是兩名高階術士,人身安全不需對方保證都無虞擔心,便又安靜地坐著下來。

那名精靈摘下旅行長袍的兜帽,露出尖細高挑的雙耳,以及一頭亮銀色束起的長發。敞開的雙襟下,兩把利刃的柄部高聳在外。

“你們誰是亞爾維斯,野狼鎮的守備隊長?”

沒人話,但除了亞爾維斯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我是亞爾維斯,新拓地魔物清剿部隊的指揮官。”亞爾維斯也沒指望其他人有多仗義。

“清剿魔物?”使用單手魔杖壓製住雇傭兵頭目的女精靈術士冷哼一聲。

那名精靈首領卻優雅地施了個納茲塔精靈的見麵禮。“納茲塔精靈王國,利亞頓銀葉家族,星辰守護者阿瑪麗葉之子,劍舞者和水之尖嘯的主人,納茲塔北方精靈哨兵的隊長,阿姆拉斯。很榮幸能與您見麵,野狼鎮長老鎮長之子,野狼鎮守備隊長,新拓地臨時軍隊的負責人。”

“我也感到非常榮幸。”亞爾維斯苦笑道:“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局麵就更好了。”

“這是完全由貴方的行為所導致的。”阿姆拉斯表情嚴肅地回應道。

“我想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誤解……。”

亞爾維斯的辯解隻了一半,就被阿姆拉斯打斷了。“不,沒有誤解。我們剛才已經聽了好一會兒了——你非但將魔物泛濫的麻煩歸咎於我們納茲塔,還扣留我的使者,私自侵入精靈留下的遺跡,妄圖進一步混淆視聽。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向你們的官員,向帝國高層甚至你們的皇帝申訴,讓他們派更多的軍隊前來威脅愛好和平的阿尼弭一族?就你之前的行為而論,我不得不懷疑你另有動機。是為了侵吞更多精靈的土地,還是覬覦納茲塔的知識和財富?又或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血腥和殘暴的野蠻欲望?”

“請務必相信我,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亞爾維斯立刻叫冤不疊。龍神做證,他不過是因為富畢恩的話而有點懷疑。論私心的話,至多也就是想找個理由,推卸自己作戰不力的窘迫。

“這不決定於你的言辭,而決定於你接下來的行動。”

“沒問題,完全沒問題。”亞爾維斯連忙:“我一定采取措施,徹底消除由於我的錯誤所造成的任何誤解。野狼鎮也好,新拓地也好,絕對沒有與納茲塔為敵的想法。”

“好吧。”阿姆拉斯的語氣也緩和下來。“首先,我將允許你安排一個下屬離開此地,將我的信使帶到這裏來。他回來得越快,我們進入下一個更為友好階段的時間也越短。”

聽到這話,帳篷裏其他的軍官頓時活躍起來,紛紛向亞爾維斯推薦自己去完成那個艱巨的任務。亞爾維斯一個都不相信,而是叫過自己家族的一個表親,現在在他麾下指揮一個百人隊的,仔細囑咐了幾句,就讓他出發了。

那些精靈並沒阻攔,那名亞爾維斯的手下順利地走出門。為了換取信任,還按照亞爾維斯的要求打發門口兩個衛兵解散了。精靈使用的魔法非常奧妙,外邊聽不到裏麵打鬥聲,裏麵卻能清晰聽清外邊的動靜。

腳步聲漸漸走遠,裏麵劍拔弩張的氣氛有所緩解。

富畢恩強做鎮定地緩緩俯身,從桌上拿起吃了一半的雞腿用力啃了一口,還口齒含糊地對精靈們:“要等一段時間了,你們不一起吃點?”

女精靈有些厭惡地搖了搖頭。

亞爾維斯有雇傭兵首領做榜樣,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那酸甜的漿液入喉,心境也不覺平靜了許多。“沒事,沒事,就是個誤會。”他嘴裏念叨著,也不知是用來服自己還是安慰其他人。他的腦子裏倒是思索起來——不是精靈?那些巨魔又是什麼原因聚集成群的呢?

見現場權力最大的兩個是如此,其他的人也都坐下來繼續吃喝。不過他們的雙手雙腳,都刻意放在精靈們能看到的位置。阿姆拉斯做了個隱晦的手勢,精靈們略略降低警戒程度。庫路芬鬆開了弦,隻拉了個半開;埃爾雅玟將手臂長的魔杖放低下來。

然而預料中十幾分鍾就能回來的手下,卻是半個多時都沒回來。阿姆拉斯的眼神變得越發冷峻,他的目光不斷掃過眾人,每個在他視野內的人不由感到後頸一陣陣涼意。

突然,那名精靈王子的身影鬼魅般躍起,投向正要給自己倒第二杯酒的亞爾維斯。亞爾維斯的心一悸,雙手本能地鬆開酒杯酒壺。這些器具離地隻有一厄爾,掉落過程還在一半的時候,一把閃亮的白刃就緊貼在他的下巴上了。

“別衝動……。”

“怎麼回事……。”

現場一片混亂,尤過於之前精靈顯形的時候。

而更大的混亂則發生在幾個鐵鉤從外側紮入篷布,並在後方的繩索傳來巨大拉力後,將整個帳篷扯成好幾塊碎片的時刻。在紛飛的碎布和炙眼的篝火背景下,數十上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包圍了整個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