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照顧江若琳,關哲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有耐心,這樣善於發現美,他居然破天荒的注意了大自然的變化,每天的雲朵是什麼樣子,花壇裏的花都叫什麼名字,甚至還關心了弱者,幫助同住一個樓層的一年級小朋友補習功課,如果不是呆在醫院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夠懂得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是那樣的可貴,原來他眼裏隻有生意,隻有金錢和權利,現在他才知道金錢買不了命,也買不了時間,而權利隨時都能易主。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薛美琪依然在關睿的車裏回憶著往事,“我方才說我不想動腦子是因為之前動過太多腦子,嫌累,在你還沉浸在燈火酒綠中時,我就在幫父親打理生意,現在家裏的生意有了起色,自然就偷得浮生半日閑,統統不管了。”
“你又令我驚訝了,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關睿的確很吃驚,他認識薛美琪的時候,薛美琪已經不太管家裏的事情,一頭熱情撲在舞蹈上。
“有幾年我瘋的很厲害,大概十七八歲,我經常飛到澳門賭錢,三天時間輸了幾十萬,在酒店房間裏躲著付不出房費,戰戰兢兢的給我爸爸的司機打電話,我爸連夜飛過來,給我還了債。”薛美琪回憶著說。
“真的?”關睿不知道薛美琪還有這樣的過去,很是驚訝,“我們老爺子算是對我放養了,我都沒有膽子去澳門賭錢,你還真是膽子大,你爸爸沒有打你啊?”
“沒有。”薛美琪道:“我還記得那天,我爸爸的巴掌高高揚起,卻沒有打下來,那時候我看著我爸爸掌心縱橫交錯的紋理便覺得我不能再這樣荒唐下去了。”
“你說這些跟關哲有什麼關係?”關睿問道:“又不是關哲把你從澳門救回來的。”
“我爸爸那天歎了口氣。”薛美琪不搭理關睿,繼續說:“他從來是不歎氣的,我爸爸從前精力很充沛,那天卻是手臂顫抖,也是那天我才知道一聲叱吒風雲的父親也會有老的一天。”
“當然。”關睿道:“人都無法抗拒自己的生老病死,所以的人生信條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所以那天我答應我爸,再去人生的最後一次旅行就洗心革麵重新做人。”薛美琪笑笑,“命運就是這樣奇怪,如果我沒有去的話應許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裏跟著說著這樣的話。”
“你不要告訴我你就是在那時候遇見了關哲?”好俗的電影情節。
可事實就是這樣的,“沒錯,我在大街上被一群小混混糾纏,我的包被搶走,裏麵有所有的證件和金錢,當我趴在泥水裏起不來的時候,是關哲背著我去的意願,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張漆黑的眼睛,像星辰,我就是這樣愛上了他,無可救藥。”
車子快速前行,薛美琪幽深的眸子閃著光,“他在我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拯救了我,我就不會允許他放棄我。”
關睿不知道薛美琪還有這樣的過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他寧死不屈呢?”
“那就去死好了,我陪著。”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關哲一心一意的照顧江若琳,關睿一心開展他的宏圖大誌,江若琳依然躺在病床上當睡美人,而薛美琪卻消失了。
一天早上,關哲做完江若琳的日常護理,回頭一看,張文智站在門口,透過一扇小窗戶,滿眼哀傷的望著睡美人江若琳,他不知道經曆了什麼事情,額頭上有綁帶,臉上還有結了痂的傷口,手臂似乎也不利索。
“發生了什麼事?”關哲詫異,張文智此時的樣子像是從難民營裏出來的一樣,非常瘦,滿臉胡須,臉色有一種不健康的白。
“正要回國的時候東西被搶了,連同簽證一起,沒辦法我等不及再辦簽證,就偷渡回國。”張文智說的言簡意賅,可見他的樣子就知道那些日子很不好過,或許還會呆在逼仄的床底艙裏,擔驚受怕著躲過一輪又一輪的排查,隻為了能早早的見到江若琳。
“她怎麼樣了?”張文智依然呆呆的站在門口,不敢往裏麵走,或許不認真看著,不確定著,那個人就不是江若琳。
關哲明白他的痛苦,他也是從那個狀態走出來的。
“已經好多了,她能聽見我們說話,食指會動,醫生說一定會醒過來的。”關哲盡量往好的說。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