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陽光雖不猛烈,但在這氣晴好的正午也能給這略有些蕭條的空曠郭外增幾分暖氣,它們自然也毫不遮掩地傾蓋在王田身上。王田依舊慵懶地支著身子,偶爾往火中添兩條樹枝,他眯著眼睛打量自己遠處的田地和塢堡,也看身下那些從旁邊矮桌那扯來的許多麻布,看行軍灶那裏堆放著的跛腳男人撿來的枯樹枝以及在坑下忙活的女人把給他煮茶葉的火吹得很旺。又是一碗茶湯下肚,經過幾的灌泄,王田想起肉來沒了原先的油膩,反倒有些兒時對油膩的渴望。
王田砸吧著嘴想起大塊豬肉的滋味來,隨即又想到那用那白花花的大米飯釀出來的酒來,又想到他的妾們,想起曲和舞蹈,想起那些前幾日還讓他感到厭煩,掏空他身體的東西來,想著想著看這魚湯和村婦也有了幾分滋味。是啊,這都幾了?有七了吧,不過,這才七,恐怕還要些日子要在這裏砸吧嘴了。王田感到些不安和煩惱,索性兩腿一登,枕住胳膊大躺了下去。
村婦又一次端著一碗冒著白氣的茶水過來,替掉矮桌上已經有些涼了的那碗,她偷偷看了一眼王田,王田酣睡著,一半的身子已經躺在了地上。她不明白為什麼王田要跑到郭外來受這個罪,腦中閃過幾個猜測,見王田突然翻了個身子,也沒敢再想,端著有些微涼的那碗茶水跑開了。
王田輾轉幾下,忽地坐了起來,把還沒離開多遠的村婦驚嚇得臉色一白。他跪坐起來,卻又伏下身軀,屏氣凝息地將耳朵貼在地麵上。幾口氣的功夫,又是忽地躥了起來,一頓拉扯,整好衣袍,束緊玉帶,拍了拍頭發,扶了扶帽子,繼而跑到道路中間恭恭敬敬地站好。
終於來了,王田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也期盼早些結束這晝夜不休地等待,更是做足了準備。他聚著目光盯看遠處,心裏卻想起了那晚和縣長大人做的計較。
“此事不僅會危及我王某一人,也關係到無為縣上千條人命,還望孔縣長能指點一二。”王田一碗茶水進肚,擱下碗來就直明來意。
“王縣尉,那夥山賊擄掠財物傷人性命已經不是一兩年了,老夫也數次直言過此事,如今闖下這等禍事,除你王縣尉外,責堪旁貸者還有何人?何故關係那多人命?”孔縣長吃了一口茶,憤憤地道。
“那夥山賊原本很多都是這無為縣的農戶,你教我去剿平,是叫我自個去?我的部曲原本也都是這本地的農戶,一旦調遣平賊,如若消息走漏,撲個空倒還罷,叛逃死傷許多又該如何?更有甚者可能害我一族,孔縣長,牲口還有瘋癲時,您老以為那些人是誠心甘我驅使?還不是因為我可以給他們飯吃,給他們衣穿?要是妨礙到他們衣食,甚至是性命,他們哪裏還會把我放在眼裏?”王田邊邊起身,在屋子裏快步轉了幾圈,見孔縣長頷首不語,又跪坐下來補充道:“再‘下熙熙皆為利來,下攘攘皆為利往,’到根本還不是一個‘利’字?那群賊人平日裏也是挑一些商旅下手,除了傷過些護衛的性命,哪有枉害無辜之事?其他更是與無為縣秋毫無犯,若不是出了這種事情,剿賊也師出無名啊!”
被他這樣一,孔縣長思索幾番,倒也覺得如是。
“如今師出有名了,你何不與部下明這般利害,即刻動身將賊人拿下?主動出擊總好過坐以待斃吧?”
“您老有所不知,我得知此事後便立刻召集人手隨那些家仆尋仇,可趕到時,幾百人的寨子竟然空無一人,想必也是知曉了些情況,傾巢逃去了。事發不過幾個時辰,我教會騎馬的從四周分別追看,竟也發現不了蹤跡。”王田端起碗來便喝,卻發現早已空了,仆人都被遣開,自然不能續茶,他隻得將碗輕輕放下,“該知道曹孟德屠徐州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