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亂世已起,哪裏有家?哪裏也都是家。”
丫頭還是搖頭,“我不明白。”
小寰讀書少,隻能認得幾個字,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確實難為她。沈銀粟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吩咐道:“沒事,你先進去吧,我一會就回來。”
勸走小寰,她又獨自站了好久。從袖子裏掏出那支梨花簪,沈銀粟仿佛又陷入了什麼悲傷的回憶,眉毛皺起,表情很是隱忍,眼眶淚水翻騰。
幼年時,倒是真有人送過一枝新鮮梨花給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得都像是幻想。可少年將花簪在她發間時,心尖的顫動還那麼清晰,仿如昨日。
江上涼風習習,沈銀粟閉上眼睛憋回眼淚。再睜眼時,她突然看見岸上有一個身影。
岸邊巨大的樹幹支愣起來,鋪出一塊陰涼。大概是因為狂風的緣故,整棵樹斜橫在江麵上,生命力過於強大,並沒就此死去。不知長了多少年,竟然比一棟房子還要高大。此間正值六月初,也不知是什麼樹,綠葉間盛放著粉紫粉紫的花朵,鋪天蓋地,怒放爭豔十分驚人。風起時,花瓣漫天飛舞,鋪得大半邊江麵都是粉紫。
白馬探頭在江裏喝水,那人就站在水邊抬頭看著樹頂發呆。
一人在岸,一人在船,都看傻了眼。
眼見著船頭駛過,沈銀粟拔腿就跑,連著衣服落在地上也沒去管。她一口氣從船頭跑到了船尾,一路驚動旁人,惹了不少謾罵,但是她都不在乎,隻因那岸上的身影,像極了一個久別的故人。
眼見著距離越來越遠,她的心也跟著慢慢沉下去。
到底是放不下,才會總認錯人。
她喃喃道:“都過去了那麼多年,怎麼還是看不開呢。”
***
碩豐城中,林府。
耶古嶸見過林老爺,回到房中,就見那白衣女子靜靜坐在窗前,風拂起她頰邊一絲發束,修長五指一攬,低頭勾住拂在頰邊的發絲。
耶古嶸看得走了神。
妘夭回頭,站起身一笑,“你回來了。”
“哦。”他點著頭,走近她,“這些日子你回鄉,我一直很擔心。”
妘夭眼神閃爍,伸手按著他坐下來,“這有什麼可擔心,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來回。”
耶古嶸心疼她,抓著她的手,“你每月奔波,辛苦得很,不如,我上門去提親。”
“不行!”妘夭一口拒絕,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些,緩了緩神色,“啊,我是說,我叔叔自己還有很多事,我不想再去麻煩他。”
“可是總這樣分別,我舍不得你。”
妘夭低下頭,臉上露出個羞澀的笑容,“說什麼呢。”一邊轉過身,麵對窗外,表情立刻轉變。
上次玉華扶窨出海,她跑出來這一個月一直陪在耶古嶸身側,安心做起了她溫柔賢淑的假身份,前些日聽到扶窨從北疆回來的消息又趕緊回了趟天目峰,這又好不容易才撒謊騙過扶窨溜出來。她擔心,每次這樣來回跑,遲早是要被發現的。
耶古嶸突然從身後摟住她,嚇了她一跳。這幾個月表麵上感情雖有進展,但她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得到了耶古嶸的真心,也不敢與他做什麼親近事。但此時,他埋在脖頸處,呼吸撩撥,她有些心猿意馬,好在定力還不錯。扒開他的手,轉身看著他下逐客令,“現在時間很晚了,我也累了。再說,郡主也在,你留在我這裏讓旁人知道,讓別人怎麼看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