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出岫這話說得不好聽也不難聽,隻是在做一個很明白的陳述。不過她自己清楚得很,要想在墨家八千弟子眼中立足,她必須要做出令人信服的事來。
“百越我終歸是要去的,隻是城主的傷因我而起,就這麼走我放心不下……”她細思量了一下,道:“等他眼睛好起來,確定沒事之後,我就會離開飛花穀。”
雲出岫淡淡道:“城主眼疾你不必憂心,待他好了,你要走要留,隨意。”
“多謝。”
***
時間轉眼過去兩日,墨叔若沒有主動去找宴絕,他也沒有問及她的情況。
冬去春來,飛花穀的各種藥花開得正燦爛。有時候宴絕就站在一樹花香裏,墨叔若躲在老遠外悄悄看著他,沒有上前的勇氣。那日的話現在回想起來總有些後悔,坦白開來,從此連個正麵相對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待在這裏心裏難受,可想到一去就再見不到麵又舍不得走。
但是她的時間經不住這般拖遝。很快,雲出岫替宴絕進行了藥液洗眼。那日,墨叔若守在屋外緊張得要命,可裏麵卻沒有一絲聲響。之後兩三天,宴絕雙眼上敷著藥草用白綾縛住,出不得汗染不得塵,整日坐在房中聽小童子念醫書,墨叔若躲在窗邊看得無聊,索性趁那小童兒打瞌睡,踮起腳尖溜進屋裏,抓住他的手腕,輕聲說道:“你跟我來。”
宴絕沒有說話,嘴邊卻忽然溢出來一絲笑意。不過墨叔若已回過頭去,沒有看到。
兩人一前一後,慢慢朝園中深處行去。
他沒有問去哪,她也沒說,隻抓著他悶頭往前走。走了一炷香功夫,他隻聽到耳邊有潺潺流水聲,風中香氣撲鼻。
這地方很大,是墨叔若瞎逛的時候發現的。環境幽深,溪水邊花開遍布。因無人常走,滿地綠草如茵。再往裏行去,隻看到一顆參天大樹,上麵開滿了粉色的花簇,一朵緊挨著一朵,十分繁榮。
她望著滿天的飛花,停下腳步,閉上眼睛,慢慢張開雙臂,“感覺到了嗎,花在風中翩飛的樣子。”
宴絕靜靜站在她身邊,“再過幾日,我便能親眼看到了。”
墨叔若轉身看他,忍不住伸手去觸摸他被白綾縛住的雙眼,可手拿到一半又放下來,“等你眼睛好起來,我也不再愧疚了。”
宴絕道:“我說過我未曾怪你。”
墨叔若也道:“我也說過我自己怪自己……”就像感情一樣,情緒這種事別人主導不能。
落英繽紛,撲了他一肩。
她低下頭往前走近一步,“我有個請求。”
他愣了一下,道:“什麼請求?”
沒聽到她的回答,懷裏卻已經多了個身影,宴絕呼吸一滯,覺得胸腔裏的心都在顫抖。
她雙手緊緊箍住他的腰,生怕他會將她推開。隻是宴絕並沒有動,什麼反應也沒有。
她又哭起來。
遇上宴絕以後,為他哭的次數實在太多。
墨叔若閉上眼睛,任眼淚浸濕他胸口的衣裳。聲音低低道:“一會就好……”
陽光穿透樹幹,斑駁樹影裏,兩人的身影都顯得有些夢幻虛假。
宴絕抬起右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你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墨叔若依依不舍地鬆開手,退後一步。再抬頭時,臉上陽光普照,笑容燦爛,“謝謝你。”
“?”宴絕一臉疑惑,他好像什麼都沒做。
墨叔若重新邁開腳步,“走吧,回去了。”
兩人悄咪咪回到房間,好像剛才那一會根本就沒發生過。
這擁抱是注定的離別,是她心中所有的不舍,是她過去五年沒得到一點回報的情誼,宴絕沒有拒絕,她心中已無遺憾。
隻是墨叔若用盡了所有勇氣來麵對永別,卻哪知宴絕初心才付。
時間轉眼又過了兩天。這日墨叔若跟著方紅魈去穀外采藥,回來時一身狼狽在穀口撞見雲出岫貼身伺候的老媽媽。
方紅魈隨手揩了一把臉上的泥土,驚訝道:“紅姨你怎麼來了!”
老媽媽滿臉笑容道:“小葉子,城主眼睛看得見了。”
她跳起來,“真的呀!”
夕陽西下,整個世界都好像暫停了運作。
她隻聽到自己的聲音發抖,“他……看得見了呀……”放下手中的背簍,失魂落魄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方紅魈道:“真的是太好了,走,我們去看看!”
墨叔若掙脫她拉住自己的手,後退一步,“我把東西放了再去,好歹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你先去吧……”
“也行。”她沒有多想,拉著紅姨往穀裏走,“你快點啊。”
墨叔若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哭得雙肩打顫,一把抹了臉上的淚,一邊罵:“哭什麼!墨叔若你真沒用……”
方紅魈以為墨叔若會回去的,卻沒想到她就那樣不辭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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