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絕失血過多,力氣用盡,連睜開眼睛都覺得費力。
她轉身將他背起來,隻是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他們都長大了,她也再背不動他。沒挪動幾步就再次摔在地上,墨叔若爬過去,將宴絕抱在懷裏,哭的像整個世界都毀滅了一樣。
“宴絕,不要丟下我……”
是誰在說話?
他睜不開眼,卻能感覺淚水掉在臉上的灼熱感。
溫度,竟然有林星的溫度。
誰在為他哭?這個世上誰會為他哭?
“我求求你睜開眼睛,即使看不到我你也睜開眼睛……”
他皺了下眉,吐出一口血。墨叔若嚇個半死,捧著他的臉哭得狼狽,“宴絕……你別嚇我……”
“墨叔若?”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是我,我是墨叔若,我還活著,我們都還活著呢!”
他笑了下,“真好。”
墨叔若撲過去抱住他,語無倫次道:“不好,一點都不好,你不該來救我,你看看自己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這哪裏好!”
因為無力,他的聲音很輕卻又很平靜,“我說過會護你周全。”
墨叔若起身,抹了把眼淚,“我不要你護我周全,我隻想你好好的。”
他依舊是笑,望著上方不發一語。
好半天從腰間摸出個紅色盒子遞給她,“打開。”
“這是什麼?”墨叔若接過來打開,一隻血紅色翅膀的金蝶從盒子裏飛出,一轉眼飛入了黑暗。
他重新閉上眼睛,“赤羽金蝶是飛花穀用來尋物的寶貝,我這一隻,是紅魈給的,沒想今日會派上用場。這裏離飛花穀不遠,倘若趕得快來回也就三個時辰。”
“真的麼!”仿若得救,墨叔若心底有些開心。不過三個時辰對他們來說也太長了,更何況宴絕還受了重傷。她看著他右臂上已經被水衝散得差不多的血跡,皺眉道:“你實話告訴我,你還熬的過多久?”
他也沒打算騙她,“半個時辰。”
“不,不行。”這樣短的時間怎麼行!她搖頭,“我跟你說話,你不是說喜歡聽我說話嗎,我跟你講小時候的事,跟你講頃安的美景、小吃,你聽得開心了,肯定就不會覺得困了。”
他好笑道:“我不困,但是我答應你,我不會死的。”
“說好了?”她哭的雙眼紅腫,鼻涕橫流,“不會像爹爹一樣,對我撒謊?”
“真的,我說到做到。”
墨叔若死握住他的手不放,“雖然知道你是怎樣的,但潛意識裏一直覺得你就像神仙一樣,不會有生老病死,可看到你滿身是血的時候,我好害怕,從來沒這麼怕過。”
“怕什麼?”
“我怕你會死。”墨叔若抽泣道:“怕你會離開我……”
“人都會死的,何況每一屆天目峰的城主都活不長。你記得嗎,”他想到這就忍不住說起來,“我的師傅千闔,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可他去的那日,聽說隻是在彈琴,他自己或許都不知道大限已至,隻是在那個下午,睡著了而已。”
墨叔若得出個結論,“那他肯定沒有在乎的人。”
宴絕奇怪,“怎麼說?”
她解釋道:“倘若他有在乎的人,心中牽掛,就不會走得那麼平和。”
“即使牽掛,又如何。大限已至,該去的終歸是要去的。”他說的毫無起伏,就像在討論冬去春來梅花凋零,那麼坦然。
“你知道當年扶窨上主受挫時,為何你師傅會讓他撫養花瓷?”
“……”他沒能回答,因為他知道。
墨叔若繼續道:“人有了牽掛,就不會把死看得坦然,就會力爭活得更久。”人類不像動物聽天由命,他們有情感有思想,永遠都會創造奇跡。
靜謐的空間裏,河水由高處往低處流動。宴絕道:“你想我活下去?”
墨叔若奇怪,“你不想活下去?天目峰、扶窨上主、小瓷,他們都不在你心中?他們都不是你的牽掛?”
他笑了笑,搖頭,“在我心中,可如果下一刻要麵對死亡,我心中依然了無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