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策略
寂靜的山穀悄無聲息,唯有一抹黑影踉蹌走過,那女子疑似受了傷,一手按著肩頭,顫顫巍巍的邁著步伐前進,她眼神毫無波瀾,隻有額角不停滑落的汗水顯示出傷口所帶來的痛苦。
方才若不是推開墨叔若,引開那個男子的注意力,自己怕早已經丟了性命。
她嘴角牽出一抹陰深可怖的笑容:我的怨恨還沒有發泄,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死掉。
體內有什麼東西忽然抽動了一下,她腳步一頓,痛得渾身痙攣,背後冷汗瞬間侵濕緊裹的黑衣。她雙手環抱著自己,麵色蒼白無力,一時難以承受,撲倒在地。
一個黑影從遠處閃現,幾步輕功,已然到了她跟前。
京樓雪為難地半睜著眼,“師傅……”
麵對她的痛苦,黑袍女人冷眼看著,“不是說了這兩天讓你別出去嗎!你強行施蠱,如今胎毒蔓延,活該你受苦。”
她轉身欲走,京樓雪抓住她的袍角,乞求道:“師傅……我知道錯了,求您……求您救我……”
黑袍女人眉眼微挑,用著悲憫的語氣道:“京兆顯在你年幼時就給你下了毒,而你卻認賊作父二十年,若不是遇見我,你怕是死了都不會知道這輩子被別人騙得有多辛苦。”
京樓雪表情一痛,手漸漸從她衣角上滑落。
黑袍女人蹲下身,毫不憐惜地抬起她的下巴,“隻要你乖乖聽話,安靜過了這一兩天,你這輩子,就解脫了。”
京樓雪閉著眼,沒有再多的表情和動作。
黑袍女人掏出一個小瓷瓶,掀了蓋子就給她灌下去,過多的黑汁從嘴角滴落,與她蒼白的麵容形成刺眼的差異。她眉角動了動,好似舒服許多,皺起的眉頭終於慢慢平緩。
女人站起身靜靜俯視著地上的京樓雪,眼神中盡是嘲諷,“六個時辰後還有一味湯藥,到時候再來找我。”
黑袍女人走了很久,寒風吹拂中,京樓雪安詳地躺在山穀碎石間,模樣灰敗,無人問津。
***
墨叔若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已經回了百越府。
窗外日頭西斜,已是午後。
“師兄?!”
一睜眼就發現項景佾坐在床邊,而他看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粥發呆,對她的呼喚毫無反應。
她伸手碰了他一下,奇怪道:“師兄??”
項景佾回神,看向床內,“你醒了。”
“嗯。”墨叔若笑著點點頭,“你在想什麼,連我叫你都不知道。”
“沒什麼。”他避開她的眼睛,伸手扶她,“餓了吧,粥還是熱的。”
隨便披了衣服坐到桌子邊,盯著他手上盛粥的動作,滿意的傻笑,“本來不餓,一聞到香味就受不了了。”
項景佾將碗遞給她,“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她含糊不清的應著,吃完一碗後露出滿足的表情,“裏麵加了什麼,怎麼跟以往吃的不一樣?”
項景佾道:“跟往常的一樣,白米加清水,隻是你從前兒晚上睡到現在,一點東西沒吃,所以才會覺得特別的香。”
“哦。”墨叔若失望的應了聲,“還以為我身體不好給我加餐了呢,白高興一場。”
看她沒有再吃的欲望,項景佾收著碗筷好笑的盯著她,“身體不好本就該吃清淡的。”
她站起來抗議:“那以往身體好的時候怎麼還是吃白米粥啊!”
項景佾一愣,當正事似的想了想道:“確實,看來以後早上隻能吃白饅頭了。”
“!!!!!”墨叔若滿頭大汗,為了以後還能多個奢侈什麼的,慌忙轉變話題,“那個,王孫陵沒事了吧?”
“嗯?”項景佾一臉疑惑的看過來。
“我是……我是聽墨川說的。”昏過去前,要求宴絕提前將她帶回百越府。墨公他們也都不知道她悄悄出去過。這一開口自己卻露了餡。她嗬嗬傻笑,撒謊後怕得一腦門冷汗,“昨日王孫陵不是出現活屍了嗎,狀況如何?沒人受傷吧?”
項景佾應道:“複活的王孫遺體沒有找到,不過幸而沒人傷亡,接觸過活屍的人紅魈姑娘也都開過藥,沒什麼大礙。”
“哦。”墨叔若點著頭慢慢坐下,心裏總算安了幾分,人也跟著鬆弛下來。
“對了。”他像是想起什麼。
墨叔若抬頭看他,神經緊張,人立刻跳了起來,“怎麼了?”
“忘了告訴你,昨日天黑時,南越侯京兆顯夫婦到達了信陵城。”
墨叔若皺眉:“他們來幹嘛?”
項景佾道:“好像是聽說墨家在查這件事,所以才趕過來看結果。墨公要你準備一下,過幾天把案子的進度公布出來。”
她冷冷一笑,“他們消息倒是靈通。”知道京樓雪的下落,這就迫不及待趕來了嗎?想起這案件梗概,又為難地皺眉,“結果是有了,可事情原委根本還不清楚,當著百越兩大首領的麵子,爺爺這不是為難我嗎!”
項景佾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氣餒,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
她自我安慰,“希望如此吧。”
看她意誌消沉,項景佾提議,“睡了這麼久不覺得悶嗎,要不要出去走走?”
墨叔若抬頭看他,眉頭一聳,道:“好主意。”
屋外院中的常青樹依舊綠著,桃樹枝枯萎,孤單影隻,相比較更是透出幾絲淒涼。
出了房間,走過幾個拐角,兩人卻是各自懷著心事,一路沉默。
“師兄。”
“嗯?”
她先是沉默,像是在想怎麼開口,而後喃喃道:“京樓雪還活著。”
他停下步伐,看著她慢步往前走的背影,“她沒死?”
墨叔若也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天空深吸一口氣,用了緩慢而無力的語氣道:“是的,她還活得好好的。”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憂心忡忡的?”
墨叔若道:“因為那個凶手就是她。”
“凶手?”項景佾一臉摸不著頭腦,又突然反應過來,“你是說下蠱人!”
墨叔若點頭,“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或許隻有到了關鍵時刻,有些事自然而然就會水落石出。”事情原委如一團亂麻纏繞在她腦海裏,墨叔若是真的無從下手,她隻知道,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京樓雪停下一切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