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叔若瞪大雙眼,說不出是驚是喜。她轉身拉出段距離,看清麵前的人後,語氣才一鬆,抱怨道:“走路都不帶聲,你想嚇死我啊!”
宴絕朝她一笑,不說話。
墨叔若呼出一口氣,隨意問了句:“吃過飯了沒?”
“嗯?”
她摸索著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塞給他,“席上吃不下藏著的,你可不要亂想啊。”
他將油紙包一筆帶過的收進懷裏,略有疑問:“你怎麼在這裏?”
她暗下道:若說迷路了,肯定會被他笑話。想完立刻以一種神秘的語氣道:“我覺得百越府怪怪的,來看看有什麼不對。”說完還裝腔作勢地東瞧瞧西看看。
卻聽他語帶輕笑,“這裏隻有一棟房子而已。”
“額……”墨叔若愣在當地,扭頭回來時滿麵嚴肅,“你別不信,今日席上見百越侯笑臉盈盈,少夫人更是像沒事人似的,若真是死了親子愛孫,哪會這般態度,所以我猜測,這裏麵肯定有隱情。”
宴絕點頭讚同,“是有可疑。”
窗外細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殘餘水珠沿屋角滴答跌落。
她還待說什麼,宴絕突然一揮袖將地上燈籠熄滅,下一刻,耳邊傳出他低沉的聲音,“別出聲,有人來了。”
片刻之後,安靜夜裏果真傳來輕微腳步,木欞格子門的白色軟羅紗上映出一道身影,像皮影似的一晃而過,走廊上腳步又漸遠去,兩人忙輕聲開門,一路遠遠跟著,不知跟到哪裏,一經轉彎卻不見了人影。
墨叔若四處瞧了瞧,無功而返,“跟丟了。”
他輕輕應一聲,不說話。
她看著他,“怎麼了?”
他閉眼道:“有衛隊往這邊來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哦,好。”
兩人匆匆忙忙離開走廊。拐過幾個院子後,依稀可聞人聲。
怕是走過這個道就說不上話了,她慢吞吞開口,“那個……”還一邊若無其事道:“你待會兒就直接回客棧嗎?”
“暫時不,妘夭在城郊等我。”
她當頭一棒,“妘夭?妘夭是誰?”聽來像是個女人的名字。
大半夜的還要去見她,不會是……
墨叔若欲哭為淚地望著天,陷入一片混沌中。
宴絕道:“暗地跟在我身邊的人,是我師兄的女弟子。”他想起來竟然莫名其妙笑了,“你沒見過她,不過說來好笑,那天你小鎮驚馬,就是她動的手腳。”
“啊嘞……”她回過神,“為什麼!”
他想了想,“那個啊,聽說你們也是去百越,可能是想把我這個包袱甩給你們吧。”
包袱?墨叔若無言以對。我才真的是包袱啊……
他靜靜道:“有時候一個人不太方便,所以不得不找個信得過的人同行。”
難得聽見他聲音中帶了絲落寞的情緒,墨叔若低聲喃喃:“所以幹嘛要放那姑娘走……”
他扭頭看她,一副無奈的表情,“師兄讓她跟在我身邊照顧我,她卻貪玩得厲害,一出來就把我甩開了。”一邊笑一邊搖頭,“倒是難得有人嫌棄我。”
墨叔若望著眼前的路,平靜道:“那以前呢?以前出去的時候也是跟她一起嗎,她也會把你丟下?”
他答得無所謂,“嗯,不過也因此遇見過許多善良的人。”
想起有時候找不到方向,街頭好玩的孩童還會牽著他,帶他走一程。
墨叔若輕輕咧了嘴笑,麵上卻是一派蕭索。
三年前她也想過,如果有一天兩人能這樣肩並肩同行多好。
即使是再平常不過地聊天。
認識他,陪著他。
如果可以的話……
她不要默默無聞,永遠都隻是個不想幹的陌生人……
可惜,
她確實是與他做了五年的陌生人。
如果沒有這次相遇,可能除了主上與下屬的關係,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到了。”沉寂的思緒被他打斷。墨叔若抬起頭,有些埋怨這路怎麼這麼短。兩人停下腳步,“再前麵的路有人我就不送你了。近些天我可能不會常出現,活屍的事,你要仔細查證。”
怕露出些什麼奇怪的表情,她複低下頭,嗯了聲,“你放心吧。”
“還有……”
她雙眼一眨,手死死捏著衣角,莫名有些緊張。
宴絕轉過身看著她,“畢竟是事發的中心,以防萬一,往後還是不要單獨出來為好。”
她鬆了口氣,“知道了。”
“那你早點休息。”
“嗯。”
簡短的鼻音後四周都安靜下來。墨叔若低著頭看著腳尖。語氣低迷,“走了啊……”半晌後有些難過,“我是怎麼了?竟然有些後悔那個決定。”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後悔了又能怎樣,看不到遠方有什麼的路,本身就不該去走,何況還知道盡頭是個懸崖。
她搖搖頭正準備回去,抬頭時,瞳孔驟增,忍不住暴跳起來,“啊!你怎麼還沒走!!”
不遠處,白衣身影正停在門廊邊。似乎是聽見她自言自語,才好奇停下來。
等等!
墨叔若一臉震驚,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麼……
她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慌忙間頭也不回地,轉身逃離。
直奔回房,她靠著木門發傻。
他沒聽見吧……自己說的也不是很明顯,他應該不會誤會的……
幾番自我勸說後,她終於靜下心來。點亮案頭的蠟燭,一臉生無可戀地坐在桌旁。腰間挎包硌得慌,她伸手摸了把,這才想起撿到的那個雕像。拿出來隨意翻看,無意間發現下麵有些凹槽。她反過木雕一看,再次被震驚。
橘黃的燭光下,底座上雕刻著兩句七言詩,字跡一發而成,蒼勁有力。
血染紅衫為君嫁,
泣涕閣窗待天明。
一股涼意從腳底而發,她將雕像稍稍提起,看到三字署名--京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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