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越
“哪裏來的……”
呼嘯冷風帶起一連串顫音,也不知是凍的還是怕的。墨叔若躲在宴絕身後,露出一張嚇得慘白的臉。雖然見過一次死屍行走,但還是怕得要命,況且這次居然這麼多。被冷風一吹,她突然想起,墨川和項景佾還在山溝。
“師兄他們……”話自喃喃,卻是脫手就跑,還沒出幾步,黑暗中再次撲出來一個黑影,刹那間,黑影接二連三從各處爭相而出。
墨叔若隻看見眼前一條白光閃過,麵前活屍已然被甩出三裏開外,鼻尖傳來一股冷香,竟然已被他抱在懷中。
匆促中,聽見他聲調平緩,“閉上眼睛。”
墨叔若哪會那般聽話,死死睜著一雙大眼,眨也不敢眨。活屍漸漸圍攏過來。宴絕右手執一條銀色細長鐵鏈,似長鞭的多變,又似劍的剛硬。隻見他單手不停甩動,銀鞭隱約閃現淡淡幽藍,所過之處,不是把活屍分成兩半,就是去首削肢,偶有纏住近身的活屍,狠狠甩向遠處、拋向高空,最後,殘忍跌落。
場景可說慘不忍睹。
他幾乎沒有動過腳步,以守為攻,無數活屍竟然都被他殺死。
這些東西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前赴後繼,數不勝數,再打下去隻會浪費體力。他將千節銀鞭收回袖子,抱起墨叔若便臨空而去。
她緊緊窩在他懷裏,即使如此,仍被風中沙石刮得臉生疼。狂風呼嘯,不過瞬間,他們就回到了山溝,隻是那裏除了一群活動的死屍,已經沒有任何東西。
“師兄--墨川--”
聲音似漣漪般蕩向遠方,可是除了空曠的回音再無其他。
宴絕輕聲道:“有血。”纖長手指一舉,“在那裏。”
墨叔若朝他所指之處看去,那活屍圍在一處,不知道在爭食些什麼,鮮血淋淋的地上,胡亂擺著一隻被分屍的馬後腿。她伸手捂嘴,眼神恐懼。
“它們……吃活物……”
月亮高懸,淡白光暈照著荒原前的一處峽穀,亂石嶙峋,陰森可怖。
墨叔若坐在大石上抱著膝蓋,一雙眼睛紅得厲害。
“還好嗎?”沒得到墨叔若的回答,他仿佛也沒在意,看著遠方靜靜道:“不是還要找那兩個人嗎,打起精神來吧,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呢。”
她這才重新站起來,“我不是因為害怕才哭的……”
他回頭看她,沒有說話。
墨叔若低著頭,一張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隻一雙手握拳捏得慘白。她話語中含有隱隱的顫抖,“隻是覺得太殘忍了……已死之人都不放過,到底是誰!”
他將視線收回,輕聲道:“想阻止你去百越的人,必定與死屍主謀有甚關聯。”
墨叔若抬起頭,胡亂抹了把鼻涕眼淚,“我不會後退的,那個人,我一定會把他找出來。”眼神雖有淚水濕潤,卻分外堅定。
宴絕嘴角輕微一牽,算是對她的決心表示欣慰。他扭頭朝崖頂看去,眼神空洞,卻又好像在看什麼,隨後卻麵無表情道:“前一次是警告,這一次換驚嚇了嗎。”似是在對人說,又似自言自語。
她不解:“什麼?”
他重新望回她,“下次可能會有更恐怖的東西,你害怕嗎?”
她愣了下,害怕這個事嘛……雖然什麼都可以用一回生二回熟來敷衍,可遇這種事,誠然她還是個正常人,經曆多少次都還是依舊會怕的。
她老實道:“怕當然還是會怕的……不過你呢,麵對那樣恐怖的畫麵,都不會害怕嗎?”
“看不到就沒什麼可怕的。”他聲音短促,不像是很願意討論這件事。
墨叔若聳聳眉,沒再多問。不過也對,像他這樣經曆多得都麻木的人,害怕也會漸漸被磨滅的吧……
遠處一條火光直躥上天空。她仰頭驚叫出聲,“是師兄!”
宴絕輕功了得,來到荒原邊帶不過瞬間。項景佾牽著兩匹馬焦急地望著遠處。見她出現,急步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給拖進了懷裏,“你去哪兒了!”語氣十分擔心。
項景佾從小與她便很是親近,牽牽手抱一抱什麼的很正常,可畢竟五年沒見,她也長成了大姑娘,有些細微的感情是沒辦法直接表達出來的。而且回來後的相處也是互敬互重,熟悉的人卻是陌生的感覺。
對於他這突然而來的擁抱,墨叔若著實嚇得不輕,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就……就出去走了走……”
他一抬眼,看到她身後的宴絕,立刻明白了事實。放心之餘卻有些莫名不是滋味。他鬆開手,問了句,“沒受傷吧?”
墨叔若搖搖頭,“我沒事。”瞥見一臉虛弱地趴在馬背上的墨川,她匆忙走過去,“墨川怎麼了?”
“被嚇到了而已,沒什麼大礙。”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熱之類的症狀,這才鬆了口氣。
一直閉口不言的宴絕靜靜提醒了句,“以防不測,還是盡快離開這裏為好。”
墨叔若兩人自然沒有二話,立即收拾好剩下的東西,準備啟程。她牽著兩匹馬,卻見兩人在一邊,麵對麵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項景佾看著宴絕,麵色冷淡,“我暫時將叔若交給你。”
他沒有說話。
項景佾轉身前低聲道:“我本沒資格這樣對你說話,但是,宴絕少主,叔若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有別人沒有過的痛苦和經曆,這輩子,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傷害她,也拜托少主您,務必不要給她難過的機會。”
宴絕露出疑惑。
不遠處的墨叔若突然揚手道:“說什麼呢?快點走了。”
項景佾高應一聲,走過去道:“墨川交給我吧。”
“哦。”遞過去韁繩的下一刻突然反應過來,“啊!!!!”
隻有兩匹馬,那不是代表她要跟宴絕共乘一騎……
大地灰蒙蒙一片,塵煙過後,四人騎馬飛馳而去。
她靠在他懷裏,因為風沙過大,臉被刮得通紅。正當睜不開眼時,兜頭罩下來一件外衣,他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先睡會吧。天亮之前,雖然顛簸卻足夠安全。”
她臉刷一聲紅了個透。
要知道這樣側坐馬背,親密無間地窩在他懷裏已經非常煎熬,靠著他休息……簡直想都不敢想……
“沒關係,我能堅持……”
話還沒講完,腦袋便被他直接按在了他胸膛上。墨叔若整個人罩在一塊白衣下,腦子發懵,動都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