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你跑到哪裏去了？怎麼還不回來？”電話裏傳來吳靜的大呼小叫。
“有什麼事嗎？”我奇怪地問。
“當然有事了！有天大的好事！夏大要請客，請我和你！”
“請我幹什麼？有你這個大美女就可以了。”我頗不以為然地說。
“那怎麼行，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專門開大奔來接我們呐！哎呀，大奔哎，你坐過大奔嗎？”電話裏吳靜的聲音異常興奮。
“夏大真開上大奔了？他出院了嗎？”
“還沒出院，但不是為了請客嗎？特意從醫院趕來的，身上還纏著繃帶呢！你什麼時候回來？就等你了！”
“我現在在外地呢，回不去，你去吧。”又一陣濃烈的豬糞味傳過來，我捂著鼻子皺起眉頭。
“哦，我想起來了，你今天見公婆對吧？那行，讓夏大下次再請你。夏大！夏大！蘇小眉人家在她公婆那兒呢！咱們不管她了！別耽誤她的大事！......”
一陣大呼小叫之後，電話匆匆掛上了，我似乎看見吳靜正興奮地張牙舞爪地站在車旁，而夏大呢？一定一臉的色迷迷相。
我很好奇，夏大為什麼會突然開上大奔？而為什麼又會受到泰哥的崇拜？真是讓人想不透，難道這個夏大真有一種黑社會老大的傳奇魅力？這些問題還沒想出頭緒，我又奇怪於剛才進阿南家的那幾個人是誰，他們為什麼要說那些話，他們是幹什麼的，堆積了那麼多雜物的屋子能裝得下他們嗎？
想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阿南還沒有出來。天上的星星越來越多了，一片片的閃著亮晶晶的光，我突然在想，也許星星是老天爺臉上的雀斑吧，隻是這雀斑竟是如此的迷人，如果人有這麼好看的雀斑就好了。
路上偶爾有車經過，亮著雪白的大燈，呼嘯著從我身邊駛過，卷起陣陣塵土的味道，竟然減輕了鼻孔間飄過的豬糞味。也有騎電動自行車的，車身恍朗恍朗的響，獨眼龍似的在車前麵亮著一隻燈，他們都匆匆而過，看來是要急著趕回家吃晚飯。
“明天把豬賣了吧，賣了之後好簽協議，早簽了可是有獎勵的。”剛才進去的人終於出來了，他們一邊使勁地咳著喉嚨，把口水吐在路上，一邊大聲地說。
“俺幹不了重活，不養豬沒有活路啊，再說，我這才剛把小豬仔養大，還沒掙著錢呢，不能賠本啊。老大還沒結婚，我總得想辦法掙點錢吧。”阿南的媽媽歪拽著身子，跟在後麵著急地喊。
“行了，回去吧，回去自己趕緊想辦法，反正這協議早晚都得簽！你也知道咱這些年的政策，誰也擋不住，為了幾個錢，到時候別得不償失。反正，我們的話都跟你說到了，你自己掂量掂量，我們可是為了你好......”來人說著就走遠了。
“媽，你回家吧，實在不行我們明天把豬賣了，不幹養殖了，實在是太累、太髒，對身體也不好。”阿南站在媽媽身邊勸道。
“阿南，不幹養殖，那我這病身子還能幹什麼？阿東還得上學，這眼瞅著要考大學了，你爸還躺在床上......”阿南媽媽突然就哭得說不出話來。
空氣裏一片靜默，豬糞氣越來越濃烈了，不知什麼時候，天邊升起一輪細小的彎月。像誰剪下來的指甲蓋，彎彎的，細細的。如果這是哪位神仙剪下來的多好，那就說明世界上是有神仙的，他們會不會來救救生活在苦難中的人呢？
阿南媽媽在依然沉默著的阿東的攙扶下，嗚咽著回家了。
我跟在阿南身後東拐西拐進了另一個巷子。周圍傳來一片狗吠，四周漆黑一片，腳下的路高低不平，我低著頭，緊緊地跟在阿南的身後。
雖然看不清阿南的神情，但是我能感到他的憂鬱。
“這些人是幹什麼的？”我問。
“是來讓賣養殖場的。”
“啊，賣養殖場？”
“嗯，其實我也希望快把養殖場賣了，媽媽就不用受這個罪了，在這種環境裏，我真擔心一家人的身體。”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在這種環境裏可不好了。人怎麼能跟豬啊、羊的住在一起。你好好勸勸你媽媽，趁著這個機會快賣了吧，別養這些東西了。”
“可是，媽媽太要強了，隻要還能動，她是不會吃閑飯的……也是，沒有辦法，生活所迫，阿東要上學，爸爸要治病，媽媽又拖個病身子，不幹這個哪來的錢？”
“啊。”心頭突然有些哽咽，為了掩飾自己的感情，我轉移話題說道：“阿東好像話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