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永生湖底,足足三千多年,我終於複有了意識。
湖麵有微微的風,陽光照下來,湖麵那一片蓮花便透出斑駁的光影和沙沙的風動。
一切,都那樣鮮活。
微風拂過湖麵,是難得的好天氣。
有人到了湖邊,和一隻茲狹獸嬉戲,我原本要避開,卻聽見女子柔和卻輕快的笑聲,不知為何,我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子,站在水邊,身上被水花濺濕了些許,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反而顯得——生機勃勃,對,生機勃勃。
我聽見跟在後麵的小仙喊她公主,大約是靈澤的小公主吧,赤徑一家人,容貌都生得極好。
陽光照在她微微仰起的臉上,照在白皙勝雪的臉龐上,有一種幾近透明的流光。
小公主似乎有些貪玩,常常到永生湖邊來,開始的幾百年,常常是那梨樹修成的小地仙。
有時候是用小法術欺負小地仙,有時候是與茲狹獸嬉鬧,有時候不過躺在湖邊,飲著玉壺裏的酒,草地的鮮味混合著桐椒酒的醇香,飄到湖麵上。
我偶爾化出元神來,遊到湖麵上,離得近些,那小公主也常常看見我。
鹽巴。
這是她給我起的名字。
什麼樣的女子才會給別人起這樣的稱呼?
後來,陪著她的變成了一個眉眼讓我覺得有些熟悉的俊秀少年。
那少年對小公主十分疼愛,事事謙讓肯吃虧,看得出來,小公主對他也很是中意。
倒是一對如花美眷。
“炎璞。”我聽見小公主叫那個少年的名字。
炎璞——永生湖附近,隻有一個炎家,就是炎釋的王族。難怪這個少年有些眼熟,倒是有七八分與炎司相似,炎司,如今怕是炎釋之王了吧。
炎釋與靈澤素有嫌隙,我不禁有些擔心小公主,這般純淨爛漫的女子,若是情路不順,豈不叫人扼腕。
一日,我正在湖底修煉,突然聽見繁雜的人聲,這裏向來人跡罕至,為何會這般吵鬧?心念一動,我想到了小公主。
世間緣分,大抵不過是巧合。
我想起小公主,便聽見她的哭喊聲。
我心中一緊,匆忙浮出水麵。
小公主抱著炎璞的屍體,哭的撕心裂肺。
我看見炎司身後走出一個少年,一身戰袍,朝著小公主揮劍而去——
那一瞬間,我想也沒想,催動永生湖水泛起巨浪。
湖水騰起,逼退了那身著戰袍的少年,小公主悲痛欲絕,幾乎沒有抬頭去看身邊發生的一切。
那一瞬間,我突然很急切,若是我能夠陪在她身邊,隻是陪著她,她是不是傷心會少一些。
隻可惜,我的修為並沒有恢複,沒有辦法,去保護她。
一百年過去,小公主日日都在這永生湖邊,在炎璞墳頭自說自話,我卻從沒有見過她掉眼淚,她一定,是個堅強的女子。
“蘇寂。”
我抬起頭,看著一臉擔憂的文昌帝君。
“你來了?”
我淡淡打個招呼。
文昌帝君與貞竹公主成了親不久,貞竹公主便有了身孕,算算日子,也到了快要發動的時候。
“你不在府上好好陪著貞竹公主,跑到這裏來做什麼?”我舉起手裏的酒杯,輕輕喝了一口。
文昌帝君坐在我身旁的石頭上,“嶽父大人從南海送了些補品過來,最合適小孩子補身體,我特意拿了些,給和安送來。”
想起兒子乖巧可愛的臉龐,我笑了笑,“多謝。”
文昌帝君毫不在意地揮揮手,拿起一旁的酒壺,大大喝了一口。
我看著他,“難道公主管教太嚴,你借著送補品的機會,在我這裏過酒癮不成?”
文昌帝君厚顏點頭,又想了想,道,“你這樣明譏暗諷,倒是像足了——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