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霧裏雲大學畢業的踏入社會第一站——峽關中學。
峽關中學依山靠街,院內一棵八月大桂花樹濃鬱著鄉土氣息,兩處小圓門頗有曲徑通幽之韻,十幾株橘子樹那是首屆校長帶來的樹種,年年果實累累,表示這裏的土質足以使他們安居樂業,但方圓幾百裏竟從無人推廣,使得這些橘子樹有遠離故鄉的淒涼感。
一輛客車在街口停下,一個人從車上下來,頭帶草帽,邁著方步走進峽關中學,他是文教局長旭喜衝。這時期當官的出行還沒有小汽車,吃飯還得似戰爭年代紅軍一樣付錢、付糧票。
康興成走上前去握手:“歡迎大駕光臨,與你握個手,我感到,感到九百九十九份榮幸,不管你是否當麵一手,背後一手。”康興成在社會的陶冶中深得交際之竅,與人見麵立即玩笑開頭,反倒提高了身價,縮短了感情距離,即或玩笑中帶刺,也是帶刺的玫瑰,旭局長也哈哈地樂而應之。霧裏雲見禮道:“旭老師,稀客。”康興成對霧裏雲說:“你比我叫得還親熱哎,稱呼的老師。”旭局長說:“他還是細娃兒牙牙時我就認得他了。”霧裏雲說:“中午請在我那兒吃飯。”旭局長道:“好,好。”心裏卻在說,你還曉得招呼我吃飯?我以為你連人之常情就不懂呢。
有了工作該收獲愛情了,這是一般性人生數學公式。
康興成剛進中學就發起了婚戀的冬季攻勢,對像是供銷社職工,未料風來風去煙消雲散。
康興成說:“日媽我冬天鑽深灘拖淹死鬼眼皮都不眨一下,一提起愛情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他不會因一次失戀就失去信心,身價依然估得很足,眼光隻盯著山裏稀缺的工薪階層女子,初戀的創傷很快就被區醫院小林護士治好了。小林衛校畢業,苗條算得秀氣,不多言語。
霧裏雲請旭局長吃頓飯,手藝雖不好,局長到吃得開心。飯後,霧裏雲拿出十五元錢,說:“旭老師,這麼多年了,今天才還你,自高中到大學,多蒙你仗義關顧,我這人不懂事,你莫見怪。”局長望了望霧裏雲,說:“可惜你不像當官的樣兒。”又道:“康興成已弄到手了,你呢?”
霧裏雲說:“機遇屬於主動出擊的人,像我這樣守株待兔,千年等一回吧。總想等待真正的愛情,可好像隻有書上才有。”
局長說:“你娃太理想化,不行。”
局長雖知康興成已婚,卻不知個中卻有曲折。小林曾因進城後回來態度變了,偶爾去一次中學,顯得大不情願似的。康興成覺察不對勁,拿出狠勁,大為光火一番,小林頓時軟了下來。也許顧及康興成的姐夫哥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區醫院院長,也許康興成攻破了女性最後一道防線,優待俘虜那一刻的美味前嫌盡釋,二人果斷結婚了,婚後關係和平。
霧裏雲旁觀著這現象,有感。
霧裏雲守株待兔,兔子來了。
屋內,霧裏雲在備課,窗外,學生在大掃除。菊清揚起掃帚掃掉了窗台上的灰塵,掃著掃著,隻見掃帚伸進了門內,跟著人也進來了,掃開了屋子,又順手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這賢淑反常的舉動使霧裏雲感到溫馨,他呆呆地看著,終於意識到應該說聲謝謝。
菊清以抿笑作答。她肩背略曲,容貌堪佳,靈動的嘴唇是整個麵部的風景點,抿笑一下最動人。菊清出去後,霧裏雲見她走路時胸前兩尊山包一閃一閃的,閃動了他的心。
他感情的雷達開始跟蹤對方,開始得了輕度相思病,唯有上課心無它念。
總想與菊清路途碰麵,碰麵時眼神相撞,一股生物電流直透心底,那感覺麻酥酥地好受。漸漸地,異性間的引力縮攏了。
高二畢業班就要進城高考,菊清對考試忐忑不安,去霧裏雲屋裏談了自己的心情,霧裏雲一番開導她安穩了許多。沒了,霧裏雲鼓起勇氣說:“你……你能……假如我是梁山伯,你願當祝英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