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稱應長天生為琴癡,無琴不歡,無琴不成活,我倒覺得他是酒癡,無酒不歡,無酒便瘋魔。這般嗜酒,倒讓我想起梨花林的那位,他倆在這點上著實相像,但各自性格卻是截然不同的。
梨花男——暫且容我如此稱呼他,生了一副空皮囊,混蛋得緊。哪有一見人就直取其性命隻因人家擾了他清靜?哪有稱呼初次見麵的人為“破音美人”且對方還是個女孩子?哪有直接把人弄暈了送回去的?
至於應長天,儼然一位溫文爾雅的淑人君子,滿嘴漂亮話,從骨子裏透出一種詭異的溫柔,雖讓人如沐春風,卻也有一絲冰冷,恰如料峭春寒。徹底的溫柔,毫無任何感情變化,反倒瘮人,對待一切人事皆付以同樣的柔情,反倒涼薄。
都不是好狗!——好奇怪的說法……
午膳過後,應長天習慣於午睡,雷打不動,且睡得甚深,掐都掐不醒,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繁霜試過……繁霜應了我的吩咐前去布坊製幾套夏衣,我又準許了她可以去糕點齋挑一樣她喜歡的吃食,便歡天喜地地出門了。我呢,在房內閑來無事,夏日午後悶熱,懶得動彈,便賴在床上翻看著詩書。
手中詩書《諸神詩詞集》,乃是應長天贈與我的,出自神域,我越讀越有興味,尤其是讀到臨風青昭所寫之詩時,深有感觸,我一生最向往的便是這位風神,而她本不常作詩,故她的詩詞不是仙界能輕易讀到的,沒出息的我激動地差點沒將書給吃了。
“扣扣——”
敲門聲?這時辰,是何人?
客棧不會在此時前來相擾,而我在這小國除了應長天與繁霜再未與他人有過交集,應長天在午睡,姑且當他死了,定不會敲門,繁霜也不會這麼快回來……
我合上書,思考著是否應聲,是否開門——並非我小題大做,隻是連日來無令瀚海上詭譎之事層出不窮,實在不太平,東澤已現妖魔,這裏又離東澤甚近,我一個“弱女子”,自然要小心為上。
“扣扣——”
看這樣子,我不開門來人便會堅持到底了。
我走至門前,隱隱感到門外氣息浮動不似常人,且甚是不善……果然從東澤到了這兒麼……是巧合,還是對方發現我乃東澤之人……
“來了來了。”
一邊應聲穩住對方,一邊掌中凝氣。
“風刃!”
“風刃!”
霎時間,周遭空氣凝聚成利刃,“唰唰”飛舞,伴隨著陣陣斷裂聲,房門碎了一地,四壁張裂。
看來對方也感受到我的不善,竟與我同時出招,隻是,對方竟也修習風係?
“風刃?嗬嗬……”
女人的聲音。
房門口,隻見桂綠輕紗飄逸,方才的大動作致使這房間掉了不少灰,看不真切那女子的臉。
“敢問姑娘,你……你還來?!”
桂綠女子以指為劍向我“噌噌”刺來,行無聲,動無形,竟是連大氣都未喘,今日我算見識到了真正的禦風神行。
我躲得狼狽,衣裙都被刺破,她見我無力招架,一掌打在我胸前,下一刻,我隻感到嗓中一陣甜腥,整個人如同被鑲入牆中似的,哪怕動一動手指都困難。
“這是何物?”
我這才發現,經由方才打鬥——其實就是單方麵的我挨揍,那墜子不知何時掉了出來,眼前意識愈發模糊,女子低頭看著那墜子,神色突變,伸手又是一掌直擊我胸前。
“噗——”
忍了多時的血終於噴出,落在地板上,濺到那墜子上。
“咳咳,好疼……”
這女人真不是個東西!
見那女子正向我靠近,我扭動著身子,卻早已無力,我惡狠狠瞪著她,擺出一副視死如歸之態——想我堂堂東澤仙洲青娥玉殿修欒宮主晏珺,就是要做鬼也得做得鐵骨錚錚。
忽然,地上那沾著我鮮血的吊墜,大放異光,即使在這日光正盛的午後亦是刺眼。
“唉……算了”
女子瞧著那發光的墜子,忽而歎了一口氣,撇了我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撿回一條命的我正不明所以,卻見那墜子的光亮越發強盛,並向四周擴散,直至將我吞沒……
我不知是何時癱坐在地上的,也不知自己的傷痛是何時痊愈的。
空氣中的梨花清芬,格外好聞,甚是舒心。
“破音美人,這麼快就又見麵了。”
有兒郎雲袍如煙,沉聲似海,嘴賤欲抽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