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香彌(三)往昔(2 / 2)

怎會無念,立太子穩天下,隻是景耀元萬千愁緒。

憶起那女子明眸齒晧,逶迤著翠煙薄紗,遠遠瞧去俏麗的不喑世事。而今遮不去的歲月,留下道道深刻的痕跡,雖歲月不再,女子不再是那個女子。

宮殿間彌漫著濃濃的藥味,久久彌漫不散,是嗆人是刺鼻的。像是塵埃覆在整座宮殿中,除不盡清不去,化作霧霾揮之不去。伺候多年的老宮娥說,娘娘方才喝下藥睡去了。

珠簾後,床榻間,景耀元伸手輕撫著身旁纏綿病榻許久的女子,她那些許斑白的發鬢,輕輕撚起一縷,記得上回還未有這些。有多久未來看望她了?久到幾乎忘卻,歲月帶去的豈止是容顏,還有那份年少的輕狂的愛與恨。

她,淺薄的妝容,慘白的臉色,形同枯槁的雙手,有誰還能憶起她昔日的容顏,握著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入錦緞被下。若她醒著,她定會伸手擋去景耀元的手,以帕輕掩口鼻,聲音低淺,隻道那一句:“陛下,莫要沾染了晦氣。”

秋香色的床帷亦像是經受了日積月累的塵埃,泛著黯淡的灰白。燭火閃爍,照映的斑駁。景耀元坐在床榻旁,凝視著那疲倦蒼白的睡顏,喃喃自語,“你倒是與世無爭,就這般睡著了,外頭再吵再亂也擾不到你,朕要是同你一樣也能如此,倒也清靜了。你也唯有這般才能叫朕清靜片刻……你可知今日眾臣上奏勸諫朕要朕立太子……朕豈能沒有私心,可你偏偏生來是西厥人,朕怎能無半分半毫顧慮?二十多年了,你始終叫朕無法安下心來,行兒的性子多半是從你這兒來的,和你真真是一樣的……”

景之行之母,安婕妤,西厥國人,一個女子以自己的一生換取一國的和平。

母以子貴,子以母貴,在安婕妤母子二人身上卻沾染不上半分的痕跡,這終究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下朝之後景之昀並未回燕王府,而是去了倚西宮,那是他母親,南容華的寢宮。南容華乃前朝司馬之女,是前朝皇帝給當時還是驃騎將軍的景耀元賜的婚,正因如此,南容華隻是南容華,這輩子僅是南容華而已。可她如何甘心。

母以子貴,南容華盼得今朝。景之昀深知母親秉性,鮮少來倚西宮,是太監來請的,之前亦有數次,他隻想圖個清靜三番兩次推托,想來委實不可再推托,便還是去了。這一入宮門,南容華不管不顧隻是問,“昀兒,今日早朝可有提及立太子之事?”

景之昀徑自往宮裏走,帶著幾分嬉笑說道:“母親幾時也學的能掐會算了?”

“那徐大人可有向你父皇諫言立儲之人?”南容華急忙跟上前。

景之昀輕撫指間那指上的祖母綠,轉身淡淡道:“母親何需如此心急,徐大人是和等人,豈能順了母親的心意?”

“徐大人替瑨王說話了?”

景之昀心想,母親唯有此時倒像是個精明之人,也不反駁,隻是點點頭。悠然地端起手邊桌案上的茶盞,微微抿了口。

南容華見他如此置身事外,不由更是急切起來,“你倒是不急,這徐大人自前朝起就同你父皇出生入死,和你父皇是何等的交情,如今徐大人都替瑨王說話,你叫母親如何能不急。”

輕聲一記,茶盞穩穩置於桌案,景之昀起身,拂袍,“母親您消消氣,水到自然渠成,無需急於一時,兒子先回府了。”

“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