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伶瞪大眼眸視若無睹,手中的匕首高高揚起。
像是受了指引,眸底空洞無神,此刻九伶的腦袋一片渾沌,眼前茫然,隻是一片的血紅,濃濃稠稠沾滿黏膩著她的身子。血水四濺開來,落在臉上,落在衣裙上,落在織毯上,血腥氣隨之濃濃的四散開來,血腥中參雜著淡淡的馨香,如此濃烈。
直到梁子虞不再掙紮,九伶這才恍然驚醒,撤去捂在梁子虞嘴上的手,那一刻九伶驚的丟下了手中的匕首。
那匕首瑪瑙璀璨,剮著梁子虞的血肉,也剮著九伶的血肉。
隻見梁子虞瞪著眸子,微啟著唇,驚恐的模樣。
她,梁子虞,死了。
而她,九伶,殺了人。
房門再度被叩響,隻是一下,門被推開,一行的侍女,麵無神色,波瀾不起,預料之中。
律焱玨謀劃妥當的,事事細密無分毫的出路,一切的一切,都是律焱玨的遊戲,他樂此不疲,她卻精疲力盡。
至此,她九伶對他律焱玨是明明白白,而他律焱玨,於她九伶而言,仍舊猜不透看不清。
唯有聲聲啜泣,顆顆眼淚。
侍女們帶走了梁子虞的屍首,侍女們為她清理了身子,換了衣裳,換了織毯。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像是沒有發生過,律焱玨從容不得半分半毫的馬虎與怠慢。
新換的織毯鮮亮柔軟,九伶的淚如此滑落,滴落下來,融入織毯中,不見蹤跡。
原來,生命的消逝如此簡單,梁子虞的淒涼無人知曉,為他人所用,死的淒慘。
憶起那血腥中的淡香,九伶不由苦笑。
香,始終傷人,這一次更是傷到她自己,她不敢再想。
冬日,暮色降得快,頃刻間的功夫天色已是昏暗。
侍女前來,說是王爺在普蓮庵備了膳。
九伶點頭應著,推開門,山間霧氣重,看不清皓月當空。昏暗的天色寒涼的霧氣著實掩去了不少白日裏的血腥,還有那股淡淡的香。
至少門前的梁上掛著一隻紙糊的燈籠,隻是不知不覺中踮起腳尖伸手去夠燈籠,依舊是青黑的筆墨,與普蓮庵相同,皆是淡淡一個靜字。
侍女接過九伶手中的燈,提著燈走在前頭引著九伶,青石板延向院落的另一側,穿過月洞門,暗中梅香漸濃。
曲曲折折,是間小佛堂,吐露著青煙,燭火卻是通明。
門前,停了步子,隱約瞧見了屋裏的身影,留下一道挺拔的身影,是景之行。細細瞧去像是立在了靈位前。
靜靜的,留下了侍女手中的燈,揮揮手讓侍女退去,而後獨自悄然的倚在屋外的梁柱後,屋內那身影依舊,九伶隻覺得景之行的背影沉沉,此時此刻有些許的蒼涼,透著難以名狀的訴說。想來那裏頭供奉著的是瑨王妃堇沉,望著那靈位,那身影,心中竟不是滋味。
隻道是,人總有些三兩的心事,需掩埋心中……
轉身離去,提著燈踱步著禪院中,
她依稀記得那條昏暗的石子路,借著燈籠微弱的燭光,蜿蜒曲折,小心翼翼的踏尋。
曲徑通幽後,遠遠的,果然一燈如豆,黃澄澄的,淺淺的隻聞朗朗誦經聲。
菩提樹下,燈籠垂掛,男子溫潤,手持經本,吐字清朗,是懷王,景之恒。
九伶想,若世間皆染血色,也許唯有此人不沾分毫,世間之事皆與他無關。
朗聲傳來,他問:“誰?”
昏暗下,傳來淺淺女子的喃呢,低音婉轉,宛若輕歎,“人若能轉世,世間若真有輪回,那麼,你我的前生曾會是什麼?”
那字字句句,遮掩不住的驚詫,景之恒放下書尋聲尋光望去,燈下霧中女子纖細飄渺,些許的熟悉,頓然恍悟。朝女子走去,一步一步,隻聞香氣馥鬱,輕輕淺淺,字字圓潤,“佛說:萬物於鏡中空相,終諸相無相。”
頓了頓,景之恒又道:“霧靄縈繞,纖柔飄渺,來去無蹤,莫非前世是仙人。”說罷訕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