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水月鏡(1 / 2)

水月鏡花的傳說,可謂耳熟能詳。高玨第一次聽說,還是十六歲時,為李慕婷慶生。梳著墮馬髻的小女孩纏著他索要一支流珠金簪,那樣貴重稀罕的物件恐怕隻有皇宮才尋得到,無奈之下,便與二師弟常修連夜禦劍飛到長安皇宮內院,大概是個叫未央宮的地方,他們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寢宮裏,偷了一支自認為最漂亮的流珠簪子。

回的往生門,趕在日落前送給了李慕婷,才知道她索要簪子是要在夜半無人,圓月當空時,戴著金簪,手捧一麵銅鏡,灑下花瓣落入流水,等的,是鏡中出現未來夫婿的模樣。傳說很動聽,可現實很刺探,李慕婷守候整整一夜,連個影子都沒見著,第二天還凍得的風寒。

回想起那個童年荒誕的故事,高玨對水月鏡也沒那麼害怕了。幸好黃泉劍依舊在手,他若遇見猛獸,殺了就行。

霧氣繚繞處雖不得見景物,似乎能憑借雙耳聽見水波漣漪,船槳波動由遠即近,他用廣袖撥開雲霧,才發現所處之地正是大白湖岸,腳邊全是彼岸花開,暗紅一片,身後崇山峻嶺再看不見退路。

湖麵遠遠模糊的紅衣,琴聲乍起,曲調與水龍吟頗為相似,莫非這是哪座仙山海島?帶著疑問,高玨不敢動作,小心翼翼佇立不動靜觀其變。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紅衣嫋嫋,琴音平和,高玨不敢打斷,又在猜想竹排上彈琴之人會不會是關美兒的魂魄,於是撥開雲霧,等著一看究竟。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女子嗓音空靈,和著清平樂的曲調,平仄韻律聲調高低,唱得恰到好處,高玨隻覺聲音耳熟至極,一時想不起所屬何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飄渺女子並不是關美兒。

竹筏已經十分接近,但他到底看不見容貌,除了大紅色仙衣,再無其他。於是冒昧清了嗓子,抬聲高問道,“在下高玨,誤闖鏡花水月,敢問仙子身份,可否指引一二?”

那時間滴答流失,高玨的心跳得極其不平,等待許久,那人就像沒有聽見問話一樣,毫無動靜。除了水波和琴聲,貫穿始終。

他邁出快要發麻的雙腿,即使趟過湖水,也要一探究竟,眼見著竹筏隻有一米之隔,紅衣女子飛仙髻上鳳凰簪都看的清楚,她嬌小的身材和五指蔥蔥,倒愈發令他聯想起一個人。

琴聲消停,女子抱著古琴站立船頭,“玄月太子,你又來我沅水之東作什麼?沒看見岸邊的雨花石嗎,大字寫得很清楚,玄月與豬不得進入!”

那女子嬌俏調皮的口吻,倒不像是沅薇的風格。而她所對話的玄月也並非自己。

河岸忽然傳來男子的笑聲,他轉過頭,隻看得清藍色仙袍,男子笑夠了就對著女子調戲說道,”既然我與豬是一樣的地位,那你又是什麼,豬婆娘?哈哈哈哈……"

這番打情罵俏的場麵不知為何會被他看見,有一點可以肯定,眼前一切都是幻覺。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男女間的對話沒有了,彼岸花也消失,順眼間他又來到黑黢黢的小屋,伸手不見五指,他剛想著關美兒,便立刻幻化成關家祠堂小黑屋裏,看來水月鏡是隨心變化的。

美兒還是受蠱時的樣貌,胖成一團縮在角落哭泣,他忍不住想去安慰,“美兒,我是高玨哥哥,我來帶你回去的。”

那不知是幻象還是魂魄,哭泣不止,嗚咽抽泣得像個孩子,高玨輕手輕腳,拍了下她的肩膀,“美兒……”

抬起來一張淚流滿麵醜陋的臉,高玨的第一反應自然是驚嚇叫了一聲,下一秒就後悔了,因為哭泣的美兒更加悲拗起來,把頭蜷縮在身體裏,“我長得真這麼難看嗎,連你都害怕我,嗚嗚嗚……”

高玨的道歉為時晚矣,他給眼前的美兒造成了傷害,若真是他要尋找的魂魄,可如何是好。

“是我父親害了關家,而我害了你,美兒,相信我,跟我離開這裏,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待你,"

"沒有人會願意有個又醜又胖的娘子,我配不上,你走吧,倘若帶我回去,關美兒永遠是個抬不起頭的關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