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英最後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是要我陪她去改名字。
寬闊的大街上來往人匆忙,形形色色的麵孔中,有歡笑,有悲傷,唯一相同的是那來自靈魂深處,別人種看不見的空洞——那是與世界融為一體的麻木。
人們似乎早已忘記了自己究竟來自哪裏,究竟是為何而生,久而久之,他們便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賺錢,活完這輩子。
我驚慌失措的靈魂上,是處變不驚的皮囊,也同樣與之不斷猙獰叫囂,但是這樣的喧嘩似乎成為了一種生活的常態,我們像世界裏兩條幹癟的魚,為之涸轍中的水不斷擠壓,碰撞,最後逃出生天。
我們站在天橋上,橋下是川流不息的車流和人群,昂起頭來伸呼了一口氣,感覺那所有的二氧化碳和著人們的歎息全部吸進了肺裏。
“喂,累不累啊?”
林晗英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我搖了搖頭,擰開了手中的礦泉水喝掉了半瓶。
“騙子。”
她嘿嘿笑過兩聲,胸脯在她貼緊的緊身裙上一起一伏著,露出的一口大白牙被陽光折射的有些刺眼。
這個女孩,其實跟我第一次見她很不一樣,不,跟其他女孩都很不一樣。
任性,漂亮,也大方。
“子淩。”
她轉過頭來,清澈的目光裏倒映著我淡淡的麵容。
“你說,如果我們之間繼續走下去,還有沒有可能?”
我微閉眼,陽光落在她栗色的發尖,踱上了一層金黃的光暈。
“哈哈,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了。”
“對不起。”
她爽朗的笑了笑,伸出五指遮擋住了落在我臉上的陽光,一五一十的道:
“你知道嗎?有些東西啊,它就像陽光,無論怎麼樣,都是抓不到的,我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轉換它,利用它,這樣陽光才不會從我們身邊溜走啊。”
我沉默的看著她指尖的陽光,仿佛那折射裏,不是跳躍的灰塵,而是散落的點滴年華,在空氣裏不斷浮沉。
“湛子淩。”
她突然很認真的叫我。
“什麼?”
“這是我的初吻,送你了。”
她突然湊過臉來,在我左臉上落下淺淺的一吻,那混合著草莓的冰淇淋香味還混合著夏季的風不斷吹拂著,在我身邊淡淡縈繞。
“剛才啊,我去改名了。”
我訝異的看著她,想從那微笑著的麵容裏尋覓幾出玩笑來,但她始終微笑著,一成不變。
“為什麼?”我抓住她的手,整個人有些錯亂。
“你不是不喜歡我的名字麼?所以我改了,叫景薇,林景薇,怎麼樣,好聽吧?”
我突然說不出話來,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哎呀,你放心好了,其實也不是因為你啦,我下學期出國留學了,我爸已經安排把行程好了,一個月後就走,這段時間我不能來見你了,到時候會不會來送我……”
她話語裏略帶的哽咽,卻在嘴角上揚的弧度裏慢慢的揉雜成了一團,竟讓我的心一時抽動的不能自已。
我想,她或許是哭了。
“林晗英。”我猝不及防的打斷她。
“雖然說那些錢投給外國人真是浪費,但是我都失戀了,你難道不允許我出國散散心啊?”
“不,不是。”
她笑著晃了晃手中的購物袋:“子淩,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不過我馬上就要走了,你難道,也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我扯扯嘴角,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
她就那樣張開雙手,滿臉期待。我跨上一步,輕輕抱住她,縈繞著的發香撲朔迷離。
“湛子淩,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安靜的說著,我的肩頭卻有些濕熱。
我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