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釵在日光下耀眼奪目,輕移蓮步,垂下的彩玉步搖四平八穩。丹唇黛眉胭脂腮,錦衣繡襖翠珠履,封為佩瓏郡主的穆瑤,恍若一朵豔麗的牡丹,在宮女太監的引領下,去往皇後的宮殿。
當今皇後居正宮位將近三十度春秋,是出了名的賢後,寬容大度,厚德載物,偌大的後宮在她的治理下一片祥和,無人不稱讚。穆瑤提出的請求,果不其然,她一口便答應了。
皇後坐在大殿正中,雍容華貴,慈眉善目,看著剛被進封的穆瑤,笑言:“郡主不貪圖金銀珠玉,卻求借禦樂坊一名司樂,可見郡主對樂律癡迷至深啊。”
穆瑤忙欠身行禮,“穆瑤破了規矩,自知有罪,皇後娘娘慈愛,成全穆瑤,穆瑤感激不盡。”
皇後笑道:“這本不是什麼大事,禦樂坊從屬禮部,禮部尚書劉大人看在本宮麵子上,不敢不答應的。”
此時,有太監進殿通傳。
穆瑤聽聞,端了端身子,迫不及待地將目光投向殿門。
一個頭戴宮冠,身著牙色樂師宮袍,腰束宮絛的男子出現在殿門外,逆著門外的光,緩緩走來,於殿中行叩拜禮,“禦樂坊司樂竹風,參見皇後娘娘,參見郡主。”
“這就是郡主求的封賞。”皇後手指竹風,看著穆瑤。
竹風垂目拘禮,不敢直視她,她卻在將他細看。隻見此人朗眉星目,溫文爾雅,氣質如蘭。
首次相見,極力地抑製內心的激動,麵前的男子正是她仰慕了許久的樂師,整個京城甚或全下的人都聽聞過他的大名,作為精通音律的才,各方樂器無所不能,而那簫藝更是下第一,入宮五年,已成為禦樂坊的紅人。穆瑤不求身外之物,隻求將這位紅人借到王府,可以為師,甚至為友,隻是不知能否為知音。
竹風受命後,與她短暫的四目相交,柔和的目光中分明透露出幾分惶恐,“在下司樂,承蒙郡主錯愛,他日進了王府,一定盡己所能,司己之職,絕不辜負郡主的伯樂之義。”
其實他很詫異她的決定,這位鍾愛音律的金枝玉葉,為了他,居然放棄難得的皇宮賞賜,也不忌諱招人話柄。五年來,他在宮中安分守禮,親和無害,對於將來一段時間的王府生活,他實際上並不情願,隻是皇命不可違。
信平王府中養著十六名樂伎,有宴飲喜慶場合,少不了他們助興,穆瑤喜愛音律,故平時多與他們親近。這次穆瑤受封郡主,把宮中禦樂坊的紅人帶了回來,府裏的樂伎們各個都難掩心中的激動,畢竟竹風之名,如雷貫耳。
信平王對竹風沒什麼好感,可終歸是皇宮裏出來的人,看在皇後娘娘的麵子上,還是對他客客氣氣的。穆瑤為了此人放棄金銀賞賜,私自去求皇後打破慣例,也少不了受他爹一頓訓斥。
從此,王府的後花園中經常響起美妙的樂聲。新來的宮廷樂師與王府樂伎編排樂曲,這其中會有穆瑤撫琴的身影。
有時會聽見或連貫或斷續或重複的簫聲,那是竹風在教她吹奏,穆瑤對音律極俱賦,隻提點幾句,便能深得要領。
“佳音……”浣衣房院子裏,穆瑤靠著牆頭,伸出腦袋,同浣洗池旁的丫鬟打招呼。
佳音警戒地看看四周,邁著不太平穩的步子,頗為艱難地來到她麵前,“郡主怎麼又來了,讓人撞見了不好。”
穆瑤從袖中摸出個醬釉瓷瓶塞給她,“這是我從府裏的白胡子郎中那騙到的傷藥,比上次那個管用,能快快治好你挨板子的傷。你再忍耐些,過幾日是母親壽辰,到那時再去求她放你出來,沒準她高興,就答應了。”
“多謝郡主。”佳音收好傷藥,眼圈泛紅,轉而又道:“這裏離花園不遠,郡主受封後,我怎麼聽得那裏日日都有絲竹音,郡主又越發沉迷了?”
穆瑤展眉,“我常同你提起的那位禦樂坊的紅人被我請到府裏了,這幾日忙著排曲,等到了母親壽辰那日用來取悅她。”
“呀!那郡主這下有人相陪,不會悶了。”佳音還想再,卻聽見有人打這邊過,慌忙閉口,朝穆瑤擺手。
穆瑤會意,提著裙擺悄然走開。
約好在後花園荷花亭排曲,她以更衣為由讓隨行丫鬟先行一步,趁機偷偷去見了佳音一麵,故而來遲了。遠遠望去,荷花亭中,一個頭束青巾、身著青衫的俊秀男子,玉樹臨風,佇立在暖陽下,使穆瑤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向他靠近。
彩玉步搖在發髻上晃動,流光溢彩,穆瑤粉麵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