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機行事,如今還沒有詳細的計劃。”如今的安陽多疑,敏感,心中想要相信這個對父王和自己忠心耿耿,甚至願意為她付出性命的人,可是理智卻讓她冷靜和保持懷疑,即便對他,她也不敢說實話。
不要說是馮大誌,連與她達成合謀交易的伊稚斜也不知道她的計劃究竟是什麼,她當初提出的條件是要他幫忙刺殺徐幼容和攝政王,可是後來她突然改變的計劃,不需要他直接動手,隻要他將自己帶到兩人的麵前就算交易達成,對此伊稚斜當然沒有絲毫不樂意,畢竟不用他親自動手,便不必擔心真的引起戰爭,到時候他這幾十個人的和談隊伍無法活著離開京城,到時候兩人真的死了,他也可以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沒有人知道安陽究竟打算怎麼做,馮大誌不知道,伊稚斜不清楚,連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穆長嶠也不清楚,他也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她,並不是想要探聽她的計劃,他隻是不想讓她將自己置於過分危險的境地,即便以他們兩人的身份,在他們踏進京城的那一刻起,危險就注定如影隨形,不過像他們這種長久與危險相伴的人,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他隻是怕她為了複仇真的犧牲自己的生命,大概是出於相似命運的同情,他希望她能活下去,複仇之後好好地活下去。
他們抵達京城的時候是一個黃昏,夕陽的餘暉灑在城門上,投出暖暖的影子,這個曾經目送她離開,又迎接她歸來的城門,依舊像她離開時一樣沉默而巍峨,安陽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著外麵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就像她當初離開時曾悄悄掀開簾子最後一次看這京城的一切一樣,隻不過當時,她想的是早日回來,再見外祖母,如今她在外流亡半年有餘,終於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卻再也沒有了熟悉的等待著自己的人。
不等穆長嶠提醒,她便放下了簾子,這裏承載了她太多的悲痛,也曾擁有過她的歡喜,真是一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門口的守衛要檢查入城的眾人,如今她的身份是伊稚斜的妹妹,簾子掀開的瞬間她對著門口的小守衛笑了,他似乎被嚇到了,也似乎太過吃驚,迅速放下了車簾,放了他們同行,馬車內的安陽忍不住彎了嘴角,他方才慌張甚至不知所措的模樣讓她想起了一個故人,他曾經在麵對自己的時候也總是慌張,總是木訥而不知所措,隻是如今的他,不知道身在何處,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還是如同她所有的家人一般,已經離開了這個殘忍而毫無留戀的世界。
突厥單於前來覲見,禮部尚書沈昕伯負責接待他們,剛到達驛站,安陽的簾子一掀開,沈昕伯就認出了眼前的人,她根本不是什麼伊稚斜的妹妹,明明就是本該已經死在宮中的安陽郡主,民間早有傳聞,宮中的皇後乃是別人頂替,在輿論甚囂塵上之際,皇後突然亡故,此事便不了了之,大家似乎也漸漸淡忘了百姓間的這個傳聞,沒想到,今日他竟然親眼見到郡主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麵前。
沈昕伯的驚訝那麼明顯,想隱瞞也藏不住,安陽見此倒是大方上前見禮:“沈大人。”未曾有人幫她做過引薦,她卻明白無誤地叫他沈大人,沈昕伯更加確定不是自己眼花了,也不是世間真的有兩個長得如此相像的人,而是她就是安陽郡主。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慌忙回禮,卻不知該如何稱呼,猶豫許久他才開口:“見過公主。”
安陽笑著受了他的禮:‘沈大人似乎有話要說?”
沈昕伯看了一眼站在前麵的伊稚斜,他對於自己與安陽郡主的互動似乎並沒有任何驚訝和不滿,看來他對於郡主的身份也是略知一二,隻是他不明白,定遠侯的女兒怎麼會與突厥單於出現在一起。
“是有些事想要請教,公主。”沈昕伯對眼前的人並不陌生,她在皇宮中時,每逢朝廷宮宴,必定出席,並且是除了皇後之外坐得離皇上最近的一個人,後宮中沒有人能比得過她的恩寵,這京城百官之中,但凡是上過台麵的,必定對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不會陌生,還好今日來迎接他們的除了自己就是禮部的幾個小吏,未曾有這個榮幸入宮與皇上一同用餐,所以並未認出她的身份,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竟敢明目張膽得回到京城,甚至還與伊稚斜出現在一起,沈昕伯對此不解之外還有一絲擔心,畢竟如今她不僅是定遠侯府的唯一血脈,也是靖國公府存活在世的唯一血脈,曾經輝煌一時的定遠侯府與靖國公府,當初在京城那是何等的風光,榮耀,如今隻留下這一個人,他私心裏想讓她活下去,所以才在認出她後如此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