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將離自從被封為昭妃之後,宮內人事交替繁瑣,又因這頤華宮比起綺棠苑大得不知哪裏去了,平素需要差遣使喚的人少不得。
內務府早就將需用調的內侍以及奴婢宮人指派妥當,於是烏壓壓幾十號人此刻正恭敬聆聽他們的新主昭妃娘娘示下。
將離道,“本宮這裏沒有什麼額外的規矩,你們隻需做好分內的事情便是。”她又話鋒一轉,“隻是有一樣,做任何事前千萬記得自己是頤華宮的人,若是有人在外麵失了體麵,亦或是受了旁人的蠱惑,本宮斷不會饒了哪個,可都聽清楚了?
眾人回,“是,謹遵娘娘旨意。”
原先在綺棠苑,將離近身隻有一個豆蔻可供驅使,這丫頭生得嬌憨樸直,雖比不上常思善解人意,但這段時日朝夕相處下來,又患難與共,主仆情誼即便比不上已經香消玉損的常思,到如今卻也不差許多了。
現下入了這頤華宮,豆蔻仍是用作她貼身差遣,那邊太後又對皇帝說擔心她人手不濟,恐會怠慢聖駕,故撥調了自己清寧宮的一個宮人,名為阮茵的人,來頤華宮供將離支使。
將離哪會不曉得太後此舉是何用意,自她多年前入宮以來,太後就未曾對自己和顏悅色過一回,而今,她也不想再去深究太後對她到底是由何緣起的惱恨,隻不過一貫的兵來將擋罷了。
那日,秦殊來找她。
她從他的神情得知事情恐有生變。
但他卻什麼也沒說,隻與她寒暄了幾句,並平淡地叮囑她近來天冷,記得勤添衣,而後匆匆離去。
她隻能沉默地點點頭,巨大的隱憂之下,竟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況且,她還能說什麼呢?不過在心內深處暗自祈求,命運對他好一點罷。
果真,事情如她所料想的那樣,他被李暄下旨革爵,貶為庶民,並永遠逐出京城。
至於他的父親永陽王,早已在當初造反之時被當場誅殺,而他的母親弘寧公主則在去年因病去逝。
至此,將離再也沒見過秦殊,雖然她私底下托人四處打聽他的近況,可他就像有意為之似的,就如一縷煙一般,徹底人家蒸發了。
他曾說過,世間之事,總不能盡如人意,他拚命想要抓住的那些珍貴的東西,到最後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他手指間一個個消失不見,所以他後來學會了不去索取,不是他的他不要,是他的,若是誰想要便來拿。
可就這一次,他要爭一爭,即使拚上他的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最不濟也不過是人死如燈滅。
人生恍然如夢,又何必苛求夢的長短呢。
她雖早有預感,可仍然抱著一絲僥幸,他也許在茫茫山野間活得瀟灑自在,亦或是在離離原上怡然自得。
那樣於他也許才是一種解脫。
那日一早,永福宮裏的好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皇宮。
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端妃娘娘有喜了,這可是皇帝的第一個子嗣,重視程度可想而知。
太後自然是非常高興的,至於李暄,他還能不高興麼?
畢竟孩子有什麼錯。
將離卻不似外人想象的那般不痛快,相反她卻仿佛有一種解脫感,覺得如釋重負了。
自從陸青搖懷孕之後,李暄有將近一月未踏及頤華宮。
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又開始籌劃逃宮之事,而這一次,她是決意要永遠逃離這裏,再也不會被找到。
而這次策劃的時間就持續了十月之久,剛好就是陸青搖十月懷胎的時間。
就在陸青搖臨盆那日,陸青搖從早晨生到了傍晚,夜色漸漸降臨,將離感覺到時機的到來。
她早已收拾好所有行裝,一個人悄悄出了頤華宮的宮門。
剛至宮門口,便聽見從永福宮那個方向傳來的呼喊聲,且是屬於驚喜的呼喊聲。
“生了!生了!端妃娘娘生了!”
將離心中竟有一絲安定,她朝著那個方向看了幾秒,然後轉身決絕地離開了。
出宮門,再出京城。
現在宮裏的人都在為小皇子或是小公主的出生而歡喜雀躍,根本沒有時間來注意她是否消失了,即使知道又如何,也沒有人會來在意她去了哪裏的。
她這回坐著馬車,並沒有讓車夫趕急,而是一路晃晃悠悠,不緊不慢。
直到真的遠離了京城一百多裏那麼遠,也不見有人來追捕。
她辭退了車夫,又於河邊乘坐了一隻渡船,渡了河去,在一家客棧暫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