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凡胎,在小事上他也許能忍讓大方,但這等人生至關重要的節骨眼上他卻不得不為自己諸般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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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火愈燒愈旺,曆來喜歡直來直往的他黑麵如包公,頓時拍案而起吼聲如雷:
“東方宸,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開門見山吧,你此番來到晉國定是想把悠悠帶走,對不對?
本王現在把醜話說在前頭,本王不會答應悠悠跟你走!”
驟然而起的怒氣讓楚悠悠嚇得一驚,亦讓坐在旁桌的雙影頓時全身繃緊。
手中長劍一閃出鞘,黑衫如墨的黑影冷冽道:
“南安王,還請你對我們公子客氣點,否則在下的劍可是不長眼睛的!”
宋果和宋強兩人在雙影抽出長劍後也立馬擺出迎敵招式,對黑影的喝斥極度不悅,不禁怒目相視。
氣氛越來越凝重,每個人的呼吸變得清晰,個個嚴陣以待。
就連楚悠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臉頰蒼白惶惶不安的看向東方宸。
然而,在這劍弩拔張的時候,端起茶碗的東方宸卻淡定自若。
緩緩抬手示意雙影收回寒劍,他慢慢起身和怒發衝冠的周逐明平靜對視,字字清晰道:
“南安王,我深知,如若沒有你阻止東征,我很可能全軍覆滅屍骨無存。
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悠悠前去臨州與你和談,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
若我知道,我寧願化為灰燼,也不會同意用悠悠作為交換條件。
這點,上次在晉都我就跟你說得明明白白。
你問我此番來晉國是不是想帶走悠悠,坦白來說,我當然想帶走她!
不過,我尊重悠悠更了解她是什麼人。
所以,隻要悠悠說要留在你身邊,我不會強行帶她走,而如若她要跟我走,即算你用千軍萬馬來攔截,我亦不會丟下她!”
坦坦蕩蕩的一番話,聽得周逐明無比鬱結。
東方宸所表現出來的胸襟和深情似,乎都在嘲笑著他現在的所作所為。
但是,他並沒有因為這種難受而改變主意,隻是將尖銳的眼神拋向粉臉煞白的楚悠悠。
如若她真要跟東方宸走,我的確無話可說,隻能怨自己信錯了人,不是麼?
“悠悠,你願意跟他走,還是願意留在我身邊?”
直截了當問出心聲,前所未有的緊張強勁有力的襲擊著周逐明的胸口,按住桌邊的雙手已滲出細汗。
慷慨激昂說出最想說的話,東方宸亦有所期待的看向緩緩站起的楚悠悠。
從理智上來說,他幾乎能肯定重信守諾的她會留在周逐明身邊。
可從情感來說,他卻始終希望楚悠悠說出要跟自己走的話。
隻要她說,他絕對會拚勁所有氣力帶她離開,即算葬身千軍萬馬亦不在乎。
柳眉緊蹙,月華色錦襖上的銀線瑩瑩閃光,粉臉蒼白,菱唇緊抿的楚悠悠深深看向東方宸。
惆悵和無奈,在眉眼間來來回回不絕如縷。
就真實意願來說,她當然希望從此能跟著東方宸天涯海角,笑看紅塵。
可惜,她深知自己不能對不起周逐明,因為自始至終周逐明的確沒有任何待她不對之處。
假如她自私選擇東方宸那就是不仁不義。
而這種自私,和她對自己的要求實在背道而馳。
情比生命還重要,但義卻是她難以徹底拋棄的執著。
背信棄義過河拆橋之事,不論何時她都做不來。
如果現在狠心做了,勢必從此之後日日不安,直至生命盡頭。
她永遠都記得師傅離恨天在她小時候所說的一句話,那就是,人勢必要活得坦坦蕩蕩,無愧天地。
況且,她還不能不考慮東方宸的安危。
這是在晉國,假如自己跟他走,周逐明怒火三丈的發兵。
且不說他會有性命之憂,就連剛剛戰事落下帷幕的魏國,說不定也會再度燃起烽煙。
東方宸拋棄帝王已是魏國的損失,她實在不忍心看到千千萬萬的無辜之人因為自己而再次陷入水深火熱。
眼眶濕潤,猶如吃下黃連般苦楚的她靜靜凝視挺拔俊朗的東方宸。
唇角顫動,萬千言語均化作腮邊熱淚。
東方宸,心有靈犀的你,是否懂得我所想?
跟你走,是我最宏大的心願和此生追求。
可是我不能,真不能。
這個決定對你來說肯定殘忍,對我而言又何嚐不殘忍?
知道麼,我現在的心都在滴血。
空氣似乎已凝滯不動,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相視而立的楚悠悠和東方宸身上。
雙影的嗟歎和周逐明宋果的緊張。在周圍膨脹,早已沉悶的氛圍越發壓抑。
明明是無形的,卻堪比巨石壓身,讓每個人都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