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瞳亦早已潮濕,東方宸在楚悠悠的雙眸中獨到令他黯然神傷的意味。
體內血脈膨脹,心如刀絞之餘,他卻隻能用眼神告訴楚悠悠:
他在等待她的決定,不論她的決定是什麼,他此生都將不離不棄。
即算必須分隔兩地,他也會想著她,直至歲月的末端,直至他再也不能想念。
因為萬分緊張恐懼,目睹兩人眼神來回癡纏的周逐明呼吸慢慢變得粗重。
內力集中於右掌,妒火燃心的他甚至想到,隻要楚悠悠說出跟東方宸走,他就立即出手,殺東方宸個措手不及。
東方宸,不論我最終去到誰的身邊,心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
也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但隻要找到破解魔蠱之法我定會設法告訴你,你必須要保重自己。
請你好好活下去,因為你的生命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也屬於我。
因此,你背負著我的希冀和追求,要去尋找最美的自由,懂麼?
暗暗低喃出這幾句,最後深深凝視東方宸一眼,楚悠悠轉身朝樓梯口走去,腳步輕緩,卻決絕。
其它人都不解看向她時,停步在樓梯口旁的她背對眾人輕啟朱唇,一字一句俱是心頭鮮紅的血液凝成:
“言而有信,乃做人之本,悠悠既然答應留在王爺身邊,自當信守承諾。
東方公子,悠悠所作所為俱不是受人所迫,所以今時今日不能再跟你走,請回吧。
春秋無情,還望多多珍重。”
言罷,冰涼雙手提起裙角的她慢慢走下樓去,月華色身影消失在眾人眼中。
聽到她這番回答,早已料到會是這種結果的東方宸依然心如刀割。
血腥味蔓延至唇角,極力用內功壓製住的他看著欄杆外的天幕——
他仿佛正站在寒風疾勁的懸崖峭壁,飽受風霜的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正墜入看不見底的黑暗之淵。
如臨大敵的周逐明,深呼出一口氣後得意而笑。
濃眉漸舒,他看向麵色蒼白胸膛起伏的東方宸,甕聲甕氣道:
“你說過會尊重悠悠的選擇,所以本王希望你會記得自己所說的話。
夜已深,本王要帶悠悠趕回無雙鎮,恕不奉陪,告辭!”
象征性拱拱手,春風得意的周逐明含笑離開,留下雙手撐著桌麵的東方宸獨自黯然。
這次相逢尚來不及傾訴相思之意就冷然結束,悠悠的無奈,我的無奈,何人能懂?
一陣寒風迎麵吹來,東方宸再也壓抑不住在極度激動下蘇醒的魔蠱,口中鮮血噴湧而出,跌落至深朱色的光滑桌麵,片片殷紅……
***
直至骨隨的涼意攫取住獨坐在馬車中的楚悠悠,失魂落魄的她淚水漣漣,但始終沒有抬手擦拭。
貝齒緊緊咬住下唇,她竭力控製住自己想要失聲痛哭的欲/望。
無數晶瑩剔透的淚水無聲宣泄此時她最盛大的悲慟,肝腸寸斷,心傷滿地。
滴滴答答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哭到眼淚幹涸的她悄悄撩開窗幕,看到天邊有幾朵煙花正冉冉升起,轉瞬即逝。
就好比,她和東方宸短暫的重逢——
美到驚心動魄,卻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薄涼憂傷。
回到無雙鎮府邸,高興的周逐明也許是考慮到她心情低沉,所以並未多說什麼就徑直送她回房。
待周逐明離開,遣退下人的楚悠悠吹滅燈火在黑暗中獨自舔著心中滲血的巨大傷口。
全身綿軟無力的她,卻敏銳感覺到一股屬於他人的氣息正在逼近自己,她冷冽出聲:
“誰?”
濃鬱黑暗裏,睜大雙眼卻並未有太多恐懼的楚悠悠看到一縷黑影從臥房用作點綴的煙羅軟紗中走出。
抬步如貓,悄無聲息。
待這人的身子走到麵前幾步之遙,她才接著從窗戶縫隙透過的絲絲光亮看到來人正是封希佑。
喜愛白衣的他一反常態換上黑色長衫,這才讓楚悠悠之前未能判斷出他究竟是誰。
怔怔無言半晌,楚悠悠驀然想到,在未央宮那次他亦是潛夜前來命令自己對東方宸下手。
那,他此番前來是做何?
難道他知道東方宸已到晉國嗎?
按住床沿的雙手死死抓緊,她沒由來的感覺到陣陣緊張。
十多年相依為命,在封希佑麵前楚悠悠經常覺得自己差不多就是透明的——
他太了解她,她曾以為自己也了解他,而事實卻一再證明她並不了解,也很難了解他的心靈深處。
“你很緊張,悠悠。”
幽幽的嗓音聽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究竟想幹什麼,眉眼不改的封希佑依然溫雅。
毫無意識的抿抿唇角調整稍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褪卻外衫的楚悠悠抬眸和站在自己眼前的頎長身影對視,竭力鎮定以對:
“不知佑哥哥前來,找悠悠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