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相視,兩人眼神同時變得溫軟低轉。
悲愴和痛楚從楚悠悠那邊通過她的妙目蜿蜒而來,薄唇微抿的東方宸全部容納後,再報以安慰的眼神。
大丈夫能伸能屈,如果舍掉尊嚴,真能換得最愛的人和很可能是絕無僅有的骨肉安全……
天地作證,他東方宸並無怨言,因為沒得選擇!
***
似乎是感覺到兩人間暗湧的情愫和無聲對話,封希佑故作好意解開楚悠悠的啞穴,雲淡風輕道:
“表妹,想來你肯定有很多話要對她說,佑哥哥就成全你。
東方宸這麼久動都不動,想來是很猶豫吧?
也是,堂堂龍體,要對我一個無名小輩下跪是件不能容忍的事,換作是我的話……”
細喉湧動,楚悠悠冷冽嬌斥出聲:
“佑哥哥,你的做法,令悠悠深感不齒!如果你真狠得下心,就殺了我。動手吧,隻有你能下得了手,悠悠無話可說!”
頓了頓,她轉向東方宸。
眼神頃刻變得溫軟起來,宛若秋天微生波瀾的湖麵,噙著她心中最深切的情意。
“不要聽他的,不要!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僅此而已。身為你的妻子,我不願看到你失去每個男人最重要的尊嚴。”
深情款款的話,讓東方宸最後一點怨氣都消失。
他緩緩搖頭,嗓音沙啞道:
“傻女人,我怎麼舍得你死?你是我魏國皇後,是我東方宸的妻子,更是我最應該保護和愛惜的人。”
汨汨情意在兩人中流動,牽著相隔兩端的人。
彼此都感覺到從對方心底流淌出來的愛意,溫暖縈繞中,楚悠悠感動得清淚漣漣。
而東方宸,則慢慢坦然,目光像夜一樣的深邃悠遠。
他,定定看向白衣飄飄的封希佑。
忍辱負重對於我來說並不陌生,早已習慣多年,不是嗎?
最近自嘲的在心底安慰自己幾句,東方宸冷冽的聲音滑過,噙著令封希佑簡直難以相信的鎮定自若和坦然淡定:
“封希佑,如果我磕三十個響頭,你當真會放過悠悠?
雖然這次你的行為根本談不上什麼君子所為,但我希望……你能像個君子似的遵守承諾。
否則,即算玉石俱焚,我也不會放過你!”
雙眼燃燒著烈焰,封希佑看到他們二人情意綿綿的樣子,惱怒不已。
東方宸的表現,則更讓他驚訝之餘還氣憤難耐。
難道,他就是用這種所謂的淡然,奪去悠悠的芳心麼?
該死,難道他不應該表現得憤怒一些,不能忍受一些嗎?
為何還是那副泰然處之的模樣?
普天之下,難道真的有願為一個女人而失去尊嚴的男人?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
他是睨視天下的魏國天子,即算悠悠清水出芙蓉,風華絕代,他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下跪?
自古帝王多薄情,他也不應該例外。
聽說他喜歡表現出很隱忍的樣子來騙人,現在肯定也是在故意偽裝,然後借機下手將悠悠救走。
東方朔是我不同戴天永生永世的仇人,父債子償,這點侮辱跟我所遭受的深沉痛苦和多年困擾的夢靨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不算,一點都不算,他應該付出比這更多的代價!
***
腦海裏像是在煮粥似的,冒出許許多多沸騰的泡泡,封希佑眼神狂亂起來。
前塵往事像沉睡在心裏的惡魔,隨著他的混亂而蘇醒,猛然撲向早已不堪重負的心。
銳利的爪子狠狠攫取抓撓,頃刻,就讓他的心鮮血淋漓。
過去和現在交錯相織在他眼前盤旋來回,令他陷入難以形容的激動之中,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他的躁動,和東方宸的淡定形成鮮明對比。
喘著粗氣,他惡狠狠從袖口內掏出一把銀光寒冷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抵上楚悠悠纖細的脖頸:
“東方宸,你現在有跟我談條件的權利嗎?
悠悠在我手上,隻要我輕輕一用力,她美麗的脖子就會劃開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
當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你心愛的她和尚未來到人世的骨肉,就會消失在天地間,讓你追悔莫及。
到底跪不跪磕不磕頭?
不要玩心機,你我功力相差無幾,一旦交手你不可能占到便宜,我的四個手下就會馬上帶著悠悠離開,聽到了嗎?”
叫囂在寂靜中尖利,像是受到刺激的野獸似的,他的癲狂已不像個正常人才有的表現。
眯眯帶著銳利之光的鷹眸,東方宸感覺到他內心深處隱藏的陰影。
想當日在皇宮,他的出塵脫俗和淡遠飄逸讓我幾乎生出仰慕之意,惜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