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慎,我告訴你這叫什麼,這叫卑鄙無恥!”
“……”
男人像是被激怒,單手將她扯近,“繁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放了你麼?不會的,那是不可能的事!”
說完,他拍了拍她臉頰,“乖乖待在這裏,不管是他贏還是我贏,那扇緊閉的門都會被打開,而你終將獲得自由。”
還未等陸繁星反應過來,男人就直接走了出去,隨之也將門緊緊關上!
像是直接阻斷了陰陽兩地。
女人感覺身體漸漸冰涼,她無助癱倒在床上,雙眸一瞬不瞬盯著那扇門,腦子裏卻不斷浮現男人為了救她渾身帶血的畫麵——
她受不了,用手將兩耳捂住,想要隔絕外麵的嘶喊聲,“我不要聽不要聽。”
可那些聲音,那麼多的聲音像是從她內心深處破開來,她根本毫無抵禦的能力。
若是張慎真是他的“影子”,從小也是被嚴格訓練,那麼他這次並不輕鬆。
其實細細想來,張慎應該不至於要她的命,他自己也說了她是個戰利品——
既然是戰利品,哪個勝利的人會對自己的戰利品下手?
答案是不會。
肯定會高高掛起來幾天才過癮。
所以……他不該來。
來了,倒是麻煩。
不來,他們應該勝算。
張慎這次擺明是準備跟他鬥個魚死網破。
好亂,她感覺好亂。
腦子裏不斷閃過以往種種,她跟他第一次見麵,她第一次離家出走,他在廢棄的遊樂場將她找到……
她的生活,她的努力,她的情感,她所有的一切本來隻是黑白,隻是因為有了他才變得五彩斑斕。
幸福還是痛苦,能帶給她複雜情緒的人隻是他。
“厲、厲紹棠——”
她闔眼,眼角有眼淚慢慢滾落,“一直希望你無時無刻能在我身邊,但唯獨這一次請你別管我。”
“嘭”地一聲傳來巨響,震得她立刻從床上下來,手扶著腹部跑到門邊,兩手不斷攥緊門把手,拚盡全力要將門扯開。
可是沒用,她的氣力好似蜉蝣撼樹。
她奔潰、甚至絕望,用兩手不斷拍著門板,狂喊道:“厲紹棠你他媽給我滾回去,我在這裏很好,什麼事都沒有,別忘了我們已經離婚,我早就不愛——”
“你”來不及說出來,那門就被人突然打開,一張嚴峻到極致俊顏赫然出現,他臉上沾血冷聲問,“你不愛誰,是我麼?”
陸繁星早就淚眼模糊,她怕自己看錯了,手捧住男人的臉,不斷揉著、抹著,想要看清眼前那張臉,幫他弄掉臉上的血跡,“那些血是不是你的?是不是你的?”
他說:“不是。”
她激動急著要去抱他,卻被他單手拉開,他臉上帶著血汙,一本正經看著她,“話還沒說清楚,你剛才說不愛誰。”
“我、我不愛——”
“唔!”
等她真要說了,嘴卻被他堵上。
他吻的深情,吻的投入,像是帶著誘惑,又像是最虔誠的膜拜,掃蕩過她口腔每個角落,那種細膩的濡濕感對他而言似乎是甘醇的蜜糖。
“厲、厲紹——”
她了解他的心情,但現在這種時候是不是該先離開這裏?
之後再膩歪也不遲。
“你、你等等——”
“我好幾天、好幾天沒洗澡了,也沒、也沒刷牙。”
“……”
男人依舊緊緊抱著她,像是要將她嵌入骨血中,“沒關係,還是很香很甜。”
陸繁星心裏酸酸的又瑟瑟的,總覺得這不是他會說的話,可這話裏好像融入太多情感,又像是該從他嘴裏說出來。
她下意識摟上他的背,寬厚的脊背上粘粘的,就像……
血。
“厲紹棠,你真的沒事麼?”她看著滿手鮮血的自己問,“為什麼你身上都是血?是你的還是別人的?”
男人臉看上去有點白,但精神狀態不錯,不像受了重傷。
話落,她突然被男人打橫抱起,“走吧,我們離開這裏,以後……再也不分開,我們去鳳凰鎮,在那裏弄個池塘養魚,問老張拿塊地種點蔬菜,再養點雞鴨,我們自給自足,你做飯、我洗碗……”
“當然也可以我做飯,你洗碗,或者都是我一個人來做。”
“……”
“厲紹棠,我們離婚了。”
“沒關係,再複婚,我們一定要複婚。”
“……”
“厲紹棠,我不想跟複婚,謝謝你來救我,但……總之不複婚,你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
男人根本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這裏山路不好走,還是我抱著——”
她剛想開口說話,卻又聽見他叫她名字。
“繁星。”
“嗯?”
他突然停了下來,垂眸看向她,“我可能無法將你抱下山。”
“好,我自己可以走。”她拍拍他肩,“你放我下來吧!”
厲紹棠笑了笑,他看上去有點費力的彎腰,將她安全放下來,可他自己卻再也站不起來,整個人直接往下坡下麵栽。
陸繁星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拽住他,兩人雙雙跌到旁邊,他並未讓她摔在那些石子上,反手一轉,讓她整個人趴在身上,隆起的腹部頂著他——
“你、你剛才怎麼了?”她抬頭從他下顎方向看過去。
恰好見他剛才走過的地方有一道斑駁血跡。
她腦中一片空白,手摸到他後背,卻見他眉頭緊皺,“你、你受傷了。”
“繁星,抱抱我。”
陸繁星眼中已經容不下任何東西,耳邊也聽不到其他聲音,能看見的隻有臉色越來越蒼白的他,以及他漸漸孱弱的呼吸聲。
她依言將他摟入懷裏,早就六神無主,“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們的孩子還沒出聲,還有半個月就是預產期了,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要是你敢有事,我真的會恨你——”
他笑了笑,手撫過滿是淚水的臉龐,“放心,就算我真走了,會有人在你身邊盡心竭力幫你,我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你安排了什麼?”她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哪有人盼著自己早死的?”
“我也不想死。”他笑著說:“但這個我實在無能為力,我從小身體就不好,之後又連續不斷受傷,能拖到現在老天已經對我不薄,我得謝謝它——”
“隻是,隻是有些事我明白的太晚。”
“繁星,其實我……”
女人不想再聽他說話,直接用手捂住他的嘴,“厲紹棠你給我聽著,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麼容易就讓你死了,那你欠我的那些該怎麼辦?別跟我說下輩子那些鬼話,你這輩子都不能保證的事,我還指望你下輩子麼?”
“你這個女人。”他拉開她的手,寵溺歎息道:“在這種時候就不能……好好聽我說話麼?”
陸繁星盡量克製心裏的無助感,眸光不斷搜尋別處,“容言、容言你在哪裏?”
男人不想再讓她躲開,兩手揚起捧住她的臉,“看看我好麼?”
陸繁星掙紮著慢慢垂眸,男人卻在此時費力仰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緩緩退開時說:“到現在還不明白麼?”
“我、我該明白什麼?”女人抹掉臉上的眼淚。
“明白我愛你啊!”他笑得像個大男孩,似乎卸下了所有責任跟偽裝,“沒有別人,隻是你。”
“之前其實……已經對你說過一次,可你、你沒聽見。”
陸繁星愣愣地,突然想到那次車禍,在最後那一刻他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很短的話——
但是她沒聽見。
所以,他當時說的就是“我愛你”三個字?
但,怎麼會愛她?
他不是……
“你、你在騙我麼?”她激動到口齒不清地問。
“沒騙你。”他說:“這是事實,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麼?”
陸繁星抽泣點頭,“你穿的好土,也沒什麼氣質,還戴著黑色粗框眼鏡,看上去像個老學究。”
即便是過去了那麼多年,她依舊能描繪出他當時的樣子,當時他臉上的表情。
“你不會知道……”他撫著她的臉,“就因為你當時說的那些話才使我決定要做一個怎樣的人。”
不想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瞧不起。
或者說……
不想被她看不上。
公主應該跟王子在一起。
她一直是公主。
而他並非是王子。
為了不讓她看出自己的膽怯跟懦弱,每當她接近他都冷著一張臉,能用一個字表述的事他絕不用兩個字。
漸漸地,她就以為他不喜歡她。
那時候到底喜不喜歡,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模糊得很。
隻知道,他是為了她才想成為一個非常遊戲的人。
他們就這樣形成傻傻的互相追趕模式。
陸繁星震驚的已經忘記該如何說話,隻見他從沾滿鮮血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顫抖地握住她的手,“戒指早就買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給你。孩子的名字,若是女兒就叫安顏,若是兒子就叫安墨,告訴他(她),爸爸很愛他(她),等他(她)懂事點你可以拿著這枚戒指去瑞士銀行,那裏有我留給他(她)的禮物——”
“抱歉,這輩子你為了愛我受盡痛苦。”
“要是有……下輩子……”
“我一定會好好追你。”
“我的,一陸繁星。”
“……”
女人將男人緊緊摟在懷裏,“不要,我隻要這輩子,不要下輩子。厲紹棠,愛你我從未後悔過,隻要你沒事、我什麼都答應你,我們去鳳凰鎮隱居,我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你給孩子講故事,教寫字,我們、我們就那樣慢慢變老,好不好?”
“厲紹棠,你說話啊!好不好?”
容言趕過來見到那一幕,他立馬“噗通”跪到地上,跪著上前,“厲總——”
“噓!”女人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你不要吵,他太累睡著了,不要打擾他,好麼?”
“他會冷,我得將他抱緊點。”
“……”
“少奶奶——”
容言慟哭。
女人怒,“都讓你別說話,會吵到他,別說話好不好?”
“唔,對了。”她突然又笑了,“我唱歌給他聽,這樣他就能做美夢了。對,我要唱歌給他聽。”
不久,女人悲涼的聲線回蕩在整個山頭——
【感謝你帶我走過
坎坷的路程
風雨相伴的愛人
手心的溫柔
為我趕走寒流
像對陽光的貼手
是你讓我漸漸愛上
單純與天真
喜歡被疼的天分
用心去感受
那幸福的氣候
同看細水和長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