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一個人上去。”餘子雄搖搖頭,自己推開車門,邁步走進了區門口。司機目送餘子雄的背影消失。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機撥通了號碼。
“喂,阿湯哥嗎?老板到二號公寓了,嗯我親眼看著他上去的好,我知道了。”司機斷斷續續地通話二十秒,才掛了電話。但他並未直接開車走人,而是把車倒了個方向,停在了不遠處的街角十字路口。
遠處的一輛白色漢蘭達靜靜地停在路邊,車內司機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帶著一副墨鏡,遮住了半張臉。雙眼緊盯著十字路口的賓利,墨鏡男眼見車停下不動,才伸手掏出了電話。
“車沒走,停在路口了。”墨鏡男輕聲朝著話筒講到。
電話那頭清晰地傳來餘子雄的聲音,好似發出一聲嗤笑,過後才道:“嗯你來後門接我,別驚動他。”
墨鏡男點點頭,掛了電話。漢蘭達轟然發動起來,打了個拐彎,擦著賓利車急駛而去,留下一串塵土。
黃達明的眼鏡髒了。
弄髒它的是自己的淚水。
哭是無聲的,就那樣一點點地從眼睛裏擠出水來,營造起連他自己也感到莫名的悲痛氣氛來。不知是出於對死去靈魂的敬畏,還是對自己浮萍飄搖的嗟歎,有那麼一刻,黃達明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是傷心的。
“你是個好演員,明叔。”背後的燈光裏,高大的人影撫摸著下巴上的胡須,語氣飄然。
黃達明卻還是自顧自地一板一眼完成著自己的動作,上香,鞠躬,默哀。他絲毫不覺得“好演員”這樣的詞彙是一種嘲諷,或者這種嘲諷未嚐不是一種讚譽。
“你叔叔的頭七,總是要淌幾滴眼淚的,你不哭,我就替你哭了。”再直起腰版來,黃達明感到自己又變回了那個精明的‘黃先生’,那個心裏無時無刻不再打著算盤的‘明叔’。
他略感踏實。但隨即又皺起眉頭來。
“外麵現在全都是警察,你大哥雄他,還會來嗎?”
紀東看著和自己叔叔差不太多年歲的這個老人,心裏忽生敬佩之情。一個躺在盒子裏,一個還站在麵前,高下立判。
“一定會來的,明叔,他是大哥雄,所以他必須來。”紀東的眼神又有些飄忽不定起來。
“如果真的他來了,我可要佩服他了。”黃達明道。
紀東微微一笑,“他比你們有胸襟,本來就值得佩服。”擦了擦額頭,他把手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又道:“前段時間你們在海關丟了一批貨不!準確地是你自己捅了簍子,卻要大家一起來填這個窟窿。大哥雄一個人承擔了損失,你們還要背地裏他的不是,他跟你們計較過嗎?”
黃達明的眼神立刻變得深邃了起來。
“怎麼替他起話來了?你這不像是要給你叔叔報仇的樣子!”
紀東卻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就事論事而已,殺一個人,並不代表就要看不起他。倒是你,明叔,這次也挺讓我看得起的。”
“怎麼?”
“明知道外麵全是警察,你還敢來,我是萬萬沒想到。”
黃達明低下頭,也笑了笑,“嗬嗬,機票就在明早上,過的了今晚,我遠走高飛,過不了今晚,橫豎是死。況且這麼好看的戲,我怎麼能缺席?”
夏日很難有這麼清涼的風。但是蚊子卻好像練成了他們祖傳的最強秘技,隔空吸血。我的手臂上已經被叮了幾個大包。
“後麵靠山的地方讓趙劍他們盯著,估計現在已經被蚊子咬成泡芙了。”林隊笑著調侃道。
我背對著巷子,把後視鏡調到一個可以大概看清背後的角度,可以清晰地從鏡子裏看到三三兩兩穿著涼快的居民捧著西瓜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吃的香甜。
我吞了一口口水,心裏想著,等到我們待會兒抓人的時候,他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話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心底裏竟然不知不覺地有一些緊張起來。
以前做單子的時候,也會觀察地形,會考慮到路線,時間,甚至氣。卻唯獨不會在意這些與事件無關的行人。現在一想,心底裏竟生出一種莫名的責任感來。
“等會兒行動的時候你和我打頭陣,盡量不要開槍,堵著他們,別讓他們威脅到群眾。”雖然我已經不能算是新手,但林隊還是不放心地叮囑著,顯得嚴肅且沉重。
“嗯我明白。”
看看車裏的電子表,十點三十五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