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微微笑了笑,她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日子,“你大哥是個很好的人。兩個人走到一起,一定有一方要退讓的多一點。在這一點上麵,你大哥體諒我甚多。二弟,假如你真的有一個想要娶的女孩子,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喜歡她,至少要確定你們脾氣有相合的地方。否則你就不是在為她好,反而是害了她。因為兩個說不到一塊的人,是無法安生過一輩子的。尤其是你們兄弟倆這樣的性子,又不善於跟人爭吵。發生事情,隻會自己跑過一邊去消化,但這樣其實你身邊人也會更難受。我不知道二弟為什麼今天來找我問這個問題,但是三思而後行。有些時候保護一些東西,並不是隻能靠犧牲才能達成的。你該去問對方最想要什麼,而不是隻想著自己能付出什麼。”
顧瑾的眼神有些茫然,帶著點少年人的柔軟。
沈黎不自覺得就有些心軟,前世其實顧瑾對她確實也照顧頗多。整個王府,除了顧韞以外,大概對他心存善意的也就這位二公子了。
“你也不必急在這一會就要琢磨出什麼來,不管什麼事情,總還有個過年的時間。”沈黎笑著寬慰道。
顧瑾抬頭笑了笑,庭院裏的樹葉被陽光照得金燦燦的。顧瑾突然有些孩子氣地去接了一片掉下來的葉子。他仰著頭迎著陽光,“很小的時候,母妃曾經跟我們說,人的一生總會因為各種事情受盡很多委屈,所以我其實並不太在意這個。但是大嫂的這份關心,倒是讓我很開心。”
沈黎有些好奇,先王妃去世的早,按理來說當年顧瑾還好小,什麼樣的情況會讓先王妃對一個還不通曉世事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怎麼,你當年才那麼點大,就遇到如此煩心的事情呢?”
“要讓大嫂見笑了,當年倒不是因為什麼大事。隻是大哥送我的生辰禮,被人摔壞了。我那時候年紀小,又不敢去告訴父王,所以一個人偷偷躲在花房裏傷心。剛巧母妃去花房賞花,看到了我,才對我說了這番話來寬慰我。”他說到這語氣更溫柔,神色裏帶上了一股自然而然的孺慕。“您沒見過母妃,若您見過,一定也會很喜歡她的。母妃的性子曠達,對小孩子也沒有尋常大人的忽視,總是把我們放在大人的位置上與我們說話。隻可惜母妃過世的早,不然咱們府裏該是另一番氣象才對。”
當年馮夫人因為惱恨他親近先王妃以及鍾側妃,生辰當天在他房裏大鬧了一場。他自覺沒臉又深感委屈,偏偏因著是自己生母,所以也不敢在父王麵前吐露半句。鍾妃又是個爽利性子,若是將事情告訴她,隻怕當場就會將事情鬧開。最後沒得選擇的他,隻得在嚴詞管束了院子裏的下人後,一個人偷偷躲到了花房。
王妃為他煮了壽麵送到院子裏,沒找到他,不過略微盤問幾句就得知了內情。花房裏找到快要哭暈的他,把他帶回去洗完臉,又重新親自給他煮了一碗長壽麵。整個過程既沒有當著他的麵指責他娘,也沒有再去提及之前的事情。
隻是跟他說: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人都是沒有選擇的,隻能去承受。但與別人不同的是,你可以選擇自己去麵對他時的心情和應對方式。
那時他並不懂那番話意味著什麼,王妃似乎也並沒有希望他能當場明白。兩個人一大一小分吃完了那碗麵,然後王妃當晚讓他和大哥一起歇息在了她的院子。給他們講故事,逗他們開心,而他並不知道那時候王妃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如果他知道。顧瑾不自覺得握了握拳頭,隨後又在細碎的寒風中頹然鬆開了手。
沈黎在背後瞧著,不知為何她也跟著有些想要歎氣。幸好重來了一回,大家都還有第二次的機會,否則若是前世那樣的結局,誰能心意平呢?
廊橋下的流水嘩啦啦的繞過各種溪澗裏的小石頭,歡快的往下方流去。
衛鶴之披著貂裘,倚在朱欄上看著白霧從中幽幽升起,麵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