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門口讓人送兩個點燃的爐子進來,下人們也不敢多瞧屋子裏的情形,手腳輕快地把事情弄完了,又忙退了出去。
顧瑾將手伸過去烘暖了,方才跟著坐到鍾炘對麵的木底座蒲團上。“說吧,怎麼了。”
鍾炘抱著酒壇子,嗤嗤笑了兩聲,醉眼朦朧的抬頭去看顧瑾。“我是不是很沒用,阿瑾。”他踉蹌著歪過去一旁,就要去拿近旁的酒壇子。“不,我原就是個廢物,怎麼能還來問你,這不是讓你為難嗎?”
顧瑾歎口氣,出手壓住鍾炘的胳膊。“跟家裏人鬧了矛盾?我既來了,就是為了應你所求。別喝了,把事情跟我說一說。”
鍾炘怔怔的望著他,跟顧瑾眼睛對視上的那一瞬間,這一整天被壓製著的所有情緒突然一齊湧了上來。他瞬間嚎啕大哭了起來,“阿瑾,你為什麼要對這麼好。我這麼爛的一個人,怎麼配當你的朋友。我今天來……我今天來……”他說了半天開頭幾個字,卻始終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出來。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碰觸顧瑾的手,到這會他縱然喝成了一個傻子,可是還牢牢記得好友的忌諱。
顧瑾歎息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誰能說鍾炘是個傻子。他對鍾家是真的沒有什麼好印象,尤其是在大嫂這件事情上,更是增添了無數惡感。
一個家族為了利用汙蔑一個女人的名聲,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是出於什麼立場,都是非常下作的手段。可是他沒有辦法把這份惡感,延續到自己好友的身上。鍾炘也許是有很多的不足,但他並沒有鍾家人身上,些劣根子毛病。他對待自己的朋友真誠灑脫,隨時隨地都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也沒有用鍾家人的身份去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最多就是頑劣了點。可是這在顧瑾眼裏完全算不上什麼毛病,比起南域那些所謂的精英子弟,頂著一副外人眼裏聰明能幹,實際上卻借著自己世家的身份為非作歹的公子哥兒,鍾炘這樣連歌姬舞女都能平等看待的人,已經算是非常好了。
他今日一接到莊子裏遞過去的消息,就知道鍾炘找他是為了哪般。他當然可以不理會,甚至直言拒絕。他相信以鍾炘的性格,肯定也不會說什麼,更不會為此怪他。可是他沒辦法拒絕,因為他認真回憶了下,發現這竟然是鍾炘第一次找他幫忙。
他這幾年心情陰晴不定的,說實在話,其實麻煩了身邊人不少。更何況他性格雖然在外人眼裏溫文爾雅,實際上近旁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是個很孤僻的人。而在這一點上,鍾炘和樓薔都從未對此說過什麼,一直在調整自己的習慣配合他的步驟。
他跟大哥要人情的時候,其實有些心虛,畢竟是事關大嫂。一個女孩子千裏迢迢嫁到他們這兒,人生地不熟,還要被外人欺負。而他不但不幫著出氣,反而要為這個出手欺負她的人求情,放在很多人身上估計都不能忍。
所以他當著大嫂的麵,說出自己的請求。
幸好大嫂很懂他的心情,並沒有多問他什麼,隻是讓他盡管放手去處理這件事。大哥雖然不樂意,但到底沒有說什麼。
對比鍾炘,他何其幸也。
他將鍾炘邊上的酒壇挪開,然後扶著對方的身子坐正。“阿炘,你別擔心,我大哥會去見太公,這事雖然嚴重,但想來也隻會給你大哥一個教訓。這是他一定會得的,不管是我大哥還是衛家五公子,都不可能在這個事情上饒過他。其他的一切等大哥跟太公商議之後,再做定論。”
鍾炘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看著顧瑾,隨即痛苦的抱頭道:“對不起,阿瑾。我隻會給你們添麻煩,我還拿這樣的事情來為難你,你討厭我吧,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唉。”顧瑾終於拋開心裏的那點別扭,將袍子撩起在鍾炘旁邊坐了下來。他踢了踢不遠處的酒壇子,“哪有什麼麻煩,朋友之間誰有難互相總會伸個手。你以前對我們好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這麼多。這事我也沒出多大力,我大哥大嫂並沒有為難我。我跟樓薔都比你大,其實一直應該是我們顧著你點。可惜你太省心,讓我們想幫忙都沒什麼機會。這下好了,總算能為你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