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事情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你發脾氣有什麼用。別怪你祖父抬舉鍾願,就這點上你就不如他。”大老爺見他總是壓不住自己的性子不由嗬斥道。
鍾原低著頭,眼裏閃過一抹暗色。“我這不是為咱們家著急,再這樣下去樓家都要爬到咱們頭上去了。您還提祖父和鍾願,但凡祖父出來替咱們籌謀籌謀,咱們用的著這麼辛苦?還有鍾願,他倒是得祖父的青眼,可惜天天躲在祖父的院子裏讀他的聖賢書,也沒見他出來幫幫父親您。倒是我,成日裏受您訓斥,卻還是天天畢恭畢敬給您做著事情。”他說的假意不看重,背地裏攥在袖子裏的手卻泛著青白。
“行了,我心中有數,不會教你白白辛苦。”鍾大老爺似乎也被觸起了心中的不快,擺手打斷他道。“衛家那裏你先好生攏著,尤其是那個衛五公子。你爹我絕不會看錯,這個人肯定不簡單。能讓衛真那樣捧著的人,給衛家帶來的利益絕不會低。顧家既然瞧不上咱們,咱們索性就跟死了衛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南域這個地界上,隻要他們想做什麼,除了顧家再沒誰家越得過咱們去。”
“是,爹放心,我會跟衛五處理好關係的。”鍾原收拾好麵上的神色,恭敬得回道。
“不止如此,你還要想方設法讓這個年輕人在咱們手中犯點錯。咱們家如今勢頹,同盟這種東西是最不穩靠的,隻要有利益可圖,隨時都能被犧牲掉。隻有真正掌握在自己手心的,才是最真的。”鍾大老爺慢慢道,
鍾原遲疑了下,他想起那天梅園衛鶴之看那位顧家世子妃的神情,突然心中一動。但他念及剛剛鍾大老爺提起鍾願時的神情,終究還是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爹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能被犧牲的,隻有握在自己手裏的東西才最可靠。
“公子之前不是說,要留著那層關係日後待用嗎?”飛光直起身子奇怪的看了眼衛鶴之,有些不明就裏的問道。
“讓你辦事就老老實實去辦事,哪來那麼多的問題。”衛鶴之折好袖子的邊角,取過之前做工的木頭,繼續拿著小刀仔細削了起來。
木頭屑零星而細小,顯示出主人每一刀的動工都十分地小心翼翼。這個時候屋子裏是不能發出雜音的,否則很容易影響動工者的專注力。衛鶴之在這之前已經不知削壞了多少塊名貴的香料木頭,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這份從容動手。
飛光隻得咽下未盡的問題,捧著信出去了。難怪流光現在越來越不進屋伺候,什麼事情都喜歡讓他進來處理,公子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揣測了。
屋子裏衛鶴之雕著雕著突然停下了手,他的眉眼本是生的濃墨重彩又淩霜帶寒,不笑的時候總給人很凜冽的感覺。這會對著手中還有些呆頭呆腦的木頭人,卻露出些極為溫柔的笑意來。似乎是想起了些很久遠的東西,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悵惘,隔著虛空不知在看著哪裏。
其實他是個獨慣了的人,或許是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相對冷清的世界裏。爹不疼娘不理的,除了一幹小心翼翼伺候著的奴才,他連個可以說真心話的朋友都少有。當然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他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好奇心。
隻是有些時候仍舊未免覺得孤獨,但要他放棄自己的孤傲,去俯就這個世界來尋求安慰他也做不到。
至於主動請纓來這裏,最初的理由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似乎是終於厭倦或者受夠了,來自世間至親的忽略與冷漠。與其留在那裏看一幹蠢貨為了那些東西,成日裏算計來算計去,倒不如幹脆跑出來四處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