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碎裂,暮雪未曾瞧上一眼,她一麵抬手去推紅衣男子,一麵便欲繞過他登上樓梯回閨房去。
可紅衣男子卻站定了,任她怎麼推拉就是不動彈,身影如山一般地矗立在樓梯口。
TMD,之前她明明覺著這廝挺清瘦的,怎麼沒有發現他這麼高大,一個人堵在這裏就生出一道高牆來了!
暮雪推也推不開,扯也扯不動,繞又繞不過去,這才一麵心中腹誹著,一麵惱恨地再度抬眼盯向紅衣男子。卻見紅衣男子身影筆直地站著,一雙月光下尤為深邃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青石地上碎裂的白玉瓶子,月影照在他的身後,他的麵容背了光,顯得有些模糊,隻是那僵直挺立的背脊,堅持的姿態,還有幽深而凝然不動的眼神,卻都叫暮雪心頭微跳,隻覺這男人渾身都散發出一股被傷害的疼楚悲傷。
一點點心意被糟蹋的憤惱,一點點誠意被踐踏的氣悶,一點點隱忍不發的難過……
這樣的他,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脆弱卻又隱含危險,可又莫名叫暮雪生出一些內疚來。
她怔了下,蹙了眉,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從地上的碎瓷片上轉向自己,她卻又瞬間冷了麵色,倨傲而不耐地揚了下巴,目光亦灼灼然地對著紅衣男子。
兩人一上一下對視著,分毫不讓,一個眸光深幽似海,悲喜不辯,一個翻湧如火,熠熠似冰。
“小姐?呀,這藥怎麼碎了!”
方才瓷瓶破裂聲顯然是驚動了屋中的馨瑤,她出來見暮雪站在樓梯口,心裏一喜,算是安心了,她隻高興於小姐安然從宮中回府了,哪裏還能注意到暮雪和紅衣男子之間氣氛不對。
她蹬蹬的下了樓梯,就聞到了那股藥草味,見瓷瓶碎裂幾片在月光下閃著光,她不由就驚呼了一聲。
她這話倒是打破了方才的古怪氣氛,紅衣男子瞬間似舒展了渾身僵硬的筋骨般,抱著手臂靠在了欄杆上,由著馨瑤驚呼著跳下樓梯跑去撿起那瓷片。
暮雪也麵色如常地站定,卻見馨瑤捧了兩片那碎瓷,滿臉可惜的道:“都沾上土不能用了,好可惜,公子忙了半響,親自從後頭采的草藥研磨成的藥泥,小姐抹上脖子一準就能消痕,費了那麼多功夫,怎麼就碎了呢,早知道方才奴婢該留些不裝瓶了呢。”
暮雪倒沒想到藥會是紅衣男子自己親手做的,聽馨瑤這般說,她垂了下眸,這才道:“碎就碎了,瞧你眼皮子淺的,女孩子這樣容易將中山狼認成人蓄無害的小狗,人家衝你搖兩下尾巴便跟著走,小心被啃地掉渣都不知道找誰哭去。”
她說著越過抱臂斜靠在欄杆上的紅衣男子便往閣樓上走,紅衣男子聽她罵自己是別有居心的中山狼,又將他的好心好意說成是搖尾巴,不由抿了抿唇,在暮雪經過時傳音入密。
“女人,太疑心涼薄了不好,會提前衰老的,暮雪,我怎忍心你未老先衰呢,所以你要想就此氣走我,那隻怕是不能的。”
他這話說的帶著七分玩笑,三分認真,入了暮雪的耳,直令她差點又皺起眉頭來。
她本來在馬車上時因被紅衣男子知道了她會機關的秘密,故而打算將此人留在府中尋機會處理了,可誰知還沒進府便被皇帝召見,皇帝要見她無所依持,自然不能不去,可她離開這會子,足夠紅衣男子將話傳出去了,此刻再留紅衣男子在身邊殺掉這廝說不定還要招來禍事。
她唯今已回到府中,馨瑤自不用紅衣男子來照看,這個危險的男人自然是有多遠給她滾多遠的好。
他既不願走,她便趕他走,誰知她的心思他竟猜地到,這男人心思太細膩,人也太危險,今日她累了,便權且由著他吧,明兒一定要想個法子甩掉他。
暮雪想著,隻當沒聽到男子的話,徑自上了閣樓,甩上了門。
房門嘭地一聲被關上,察覺到小姐的拒人千裏,馨瑤身子抖了下,總覺著小姐對眼前這位公子之間有些奇怪,她又狐疑地瞧了瞧,見那男子依在欄杆上,勾著唇瞧著天上明月,似乎心情還不錯的樣子,一時便更加疑惑了。
晃了下頭,馨瑤決定以後還是莫再試著理解小姐和這位公子的想法的好,她的腦子明顯跟不上,多想隻能折磨自己。
想著,馨瑤便也不再搭理那男子,福了福身也跟著暮雪上了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