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的大都,是當時的一座新建城市。它經過周密的設計,充分利用了原有條件和地理特點,具有一套完整的布局。大都的建造,在我國城市建築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奠定了後代北京城發展的基礎。
一、城牆和城門
城牆和城門大都“城方六十裏,十一門”①(《元史》卷五八,《地理誌一》),實際上全城是一個南北略長的長方形。經過新中國成立後實地測量,周圍共約兩萬八千六百米。②(參見《元大都的勘查和發掘》,載《考古》,1972(1)。)明初,縮減北城,因此大都城的北牆和東、西兩麵牆的北段,均被廢棄,現在北京德勝門外還保存著當年大都城牆的遺跡。東、西兩麵城牆的南段,和明清兩代北京城的東、西牆一致。南麵城牆,在今東、西長安街的南側。南牆西段,定基時“正直慶壽寺海雲、可庵兩師塔”,忽必烈特別下令“遠三十步許環而築之”③(《元一統誌》卷一,《中書省·大都路》。關於海雲,參見本書上篇第六章《大都的文化生活·宗教》。)。因此,南牆在靠近大慶壽寺雙塔的地方,向外彎曲,繞開雙塔。④(大慶壽寺雙塔,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後擴建長安街時,始被拆除。)這樣,南牆西段中有一小段呈弧形,不再是直線。
城牆全部用夯土築成。經實測,基部寬達二十四米。為了加固城牆,在夯土中使用了“永定柱”(豎柱)和“紝木”(橫木)。城牆的基寬、高和頂寬的比例是3∶2∶1。①(參見《元大都的勘查和發掘》,載《考古》,1972(1)。)這和當時修築工程的技術標準是一致的。②(參見贍思:《河防通議》卷上,《築城物料》。)大都城牆所使用的我國傳統的版築技術,曾經引起當時波斯曆史學家拉施特的注意,將它寫進了著名的通史著作《史集》裏。③([波斯]拉施特著,餘大鈞、周建奇譯:《史集》,第2卷,324頁,北京,商務印館,1985。)意大利著名旅行家馬可·波羅在他的遊記中也描寫了大都的城牆,他說:“牆根厚十步,然愈高愈削,牆頭僅厚三步。”④(《馬可·波羅行紀》,第2卷第84章,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這和現在實測的比例是很相近的。
北方雨水集中,土城的防雨排水是個很大的問題。如果聽憑雨水衝刷,時間一久,城牆很易倒塌。因此,在興建土城牆時,就引起過爭論。“至元八年,城大都。板幹方新,數為霖雨所墮。或議輦石運甓為固。公(王慶端,時為千戶———引者)言:‘車駕巡幸兩都,歲以為常。且聖人有金城,奚事勞民,重興大役!’因獻葦城之策。詔用公言,所省巨萬計。”⑤(閻複:《常山貞石誌》卷一七,《王公神道碑銘》。程钜夫《雪樓集》卷一七《冀國王忠穆公墓碑》亦言及此事。但《元史》卷一五一《王善附王慶端傳》未曾提及。)王慶端提出的“葦城”防水,就是“以葦排編,自下砌上”,將整個土牆用葦遮蓋起來,以防雨水將土牆“摧塌”。為此,元朝政府專門在文明門(今崇文門內)設立了葦場,“收葦以蓑城,每歲收百萬”⑥(日下舊聞考》卷三八,《京城總紀》引《析津誌》。)。後來,元朝政府還抽調部分軍隊成立武衛,“專掌繕理宮城”⑦(《蘇天爵:《滋溪文稿》卷二二,《吳公行狀》),“砍葦被城上”⑧(《國朝文類》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錄·政典》。)便是他們的一項重要任務。
葦城實際上並不能真正解決土牆防雨問題,雨水滲過葦草,仍會對土牆產生侵蝕作用。所以大都城建成後不久,就出現了“雨壞都城”發兵民修治的事情。僅至元二十年到三十年(1283—1293)之間,見於《元史·世祖紀》的有關修治大都城的記載即有八次之多。修補時動輒萬人,最多時達三萬人。因此,不斷有人提議要“甓都城”,即改以磚石砌城牆,但因為“民力凋弊”①(趙孟:《鬆雪齋文集》卷九,《靳公墓誌銘》。),未能實現。以海運起家的新貴朱清、張瑄,家財巨富,曾表示願“自備己資,以磚石包裹內外城牆”②(《日下舊聞考》卷三八,《京城總紀》引《析津誌》。),但遭到別人反對,沒有實行。反對理由不詳,估計是怕朱、張此舉影響太大,有損皇家體麵之故。波斯史家拉施特說,忽必烈晚年曾準備“以石頭加固該牆”③([波斯]拉施特:《史集》,第2卷,324頁。),但因死去,未能實現。可見,此事在當時是議論很多而且引起廣泛注意的,但其結果仍是不了了之。整個大都城,隻是西城角上“略用磚而已”④(《日下舊聞考》卷三八,《京城總紀》引《析津誌》。)。
土城蓑草的辦法,到元代中期即告廢止。廢止的原因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種說,“初,大都土城,歲必衣葦以禦雨,日久土益堅,勞費益甚,[王]伯勝奏罷之”⑤(《元史》卷一六九,《王伯勝傳》。)。另一種說,“至文宗,有警,有諫者言,因廢。此葦止供內廚之需。每歲役市民修補”⑥(《日下舊聞考》卷三八,《京城總敘》引《析津誌》。)。“有警”是指元文宗即位之初,統治集團內訌,發生武裝衝突,元朝政府中有人害怕另一方燒葦攻城,所以取消了葦城之法。⑦(參見本書上篇第四章《大都的政治生活·發生在大都的一些重要政治事件》。)可以確定的是,元朝中期以後再不見以葦蓑城的記載。但是,所謂“土益堅”的說法是不可信的,因為在停止以葦蓑城之後,大都城牆還是經常出問題。最嚴重的一次是元順帝至正七年(1347年)五月,“大霖雨”,結果“京城崩”⑧(《元史》卷四一,《順帝紀四》),可見土城防雨問題在有元一代始終沒有得到很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