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快傍晚時到的程慶宇奶奶老家。
安靜古樸的小鄉村,田間溝壑縱橫交錯,偶有一兩隻或吃草或半打盹的黃牛。吳未最喜歡這樣詩情畫意的鄉間,隻可惜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找到程慶宇,她也沒了那個欣賞的雅致。
程慶宇奶奶家在村子的最後邊,兩人還需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弄堂,那時天色微微有些擦黑,大概是聽到異樣響動,各家各戶的護院狗一深一淺的開始嚎叫起來,吳未看看那有些幽靜意味的弄堂,神色有些害怕。
“別怕,有我在。”應良將她臉上的那點膽怯看個滿眼,輕聲安慰。
吳未的心,莫名的就空了一整塊。
天色又黑了一些,腳下鵝卵石小路讓吳未走的磕磕絆絆,她又不敢聲張,生怕應良覺得她累贅。
“牽住我的手吧。”說來神奇,每次吳未有點什麼想法,應良總是像有什麼心靈感應一般,他的背後是一望無際的黑夜,曾經期許過的少年,挺拔地站在她眼前,紳士地伸出自己的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夢幻呢?
吳未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她順從的握住應良溫暖而幹燥的手,一步一步走的從容又踏實。
程慶宇奶奶家是一座複試的小別墅,大門刷著經典的赤紅色,兩個金色鐵環顯得莊重而肅穆。大門沒有鎖,應良輕輕推開,院子裏一個人也沒有,地上幹幹淨淨,顯然是有人精心打掃過。
應良和吳未試探著往屋裏走,快到門口時,一股濃烈的煙味撲鼻而來,吳未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應良將吳未往身後擋了擋,自己往屋裏探了探腦袋,兩人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程慶宇蜷縮在地上,黑色的襯衫皺巴巴的,胸前像是被什麼液體浸濕過,有很大一片十分明顯的水漬。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煙頭,要不是程慶宇躺在地上,吳未真的以為自己到了一個什麼被遺忘的垃圾場。
吳未走過去,柔聲喊他:“程慶宇?”
程慶宇毫無生機的轉動眼珠,他這樣躺著已經很多天了,轉過頭甚至還有點費勁,長時間沒有見光的眼睛,看見吳未時,下意識拿手擋了擋。
吳未心裏難受極了,明明那麼一個陽光的大男孩,怎麼一夜之間頹廢成這樣?他眼裏那一大片巨大的灰色, 就像風暴裏要灰飛煙滅的小船。
“慶宇,是我,應良。還有吳未。”應良最先反應過來,他蹲下,將程慶宇扶起來。
程慶宇茫然的看了一眼應良,又轉頭看看眼眶通紅的吳未,勉強扯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嘴唇因為長時間脫水,微微一扯動,就會冒出猩紅的小血珠,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然坐在地上安靜的笑。
“程慶宇,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所有人都在找你,都很擔心你,你跟我們回去,好不好?”吳未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水杯,用紙巾沾了一點水,輕輕擦拭程慶宇幹裂的嘴唇。
程慶宇搖搖頭,嘴裏像是含了一把沙子,聲音幹澀沙啞:“我沒事。哭什麼,傻瓜,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吳未聽他這麼說,心裏更加難受,強忍著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你到底怎麼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很擔心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