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元興元年。
冬。
章德殿。
謐夜靜沉。
天地一色,非黑即白。 簷下的六角銅鈴滲進夜色飛雪裏,失了誰揚塵縱馬的眉目,死寂沉沉,像是定格的曆史。
在歲月的掌中,曾經的萬裏江山,也不過墨下的一方白宣。
他一個人已經在霧裏走了許久。
有輕微的聲音衝破了禁錮在耳旁吹過。
像是兒時噩夢裏母親壓抑的哭聲,又像是竇太後撕心裂肺的吼叫聲,還像弟弟微弱的掙紮的聲音,還像是……她最後喊他的一聲喑啞。
心突然一疼。
“殿下?殿下……皇後娘娘求見……”
宮人的聲音昏沉的落在耳邊時,外麵已落了一地的飛雪。
他渾渾噩噩的睜開眼,可是大霧遮著眼,什麼也看不清。死亡觸手可及,他那麼膽小此時卻一點不怕,聲音如同泉水流過幹涸的土地般粗嘎難聽:“退……退下,都退下……”
“殿下… …您該……見”宮人似乎還在勸慰著什麼,他已經懶得去想,隻是沉沉的又閉了眼。
“劉肇!你對我不公平!劉肇……劉肇……你再讓我看你一眼啊……”有女人哽咽的聲音闖入他的夢裏,他已經太累了,沒精力去想究竟是誰了。
……珠簾被驚起,案前的青燈忽閃忽滅,可以看到榻上的年輕帝王閉了眼,在奄奄一息的笑。他的手搭在榻邊,虛虛的攤開著,像是這雙手曾握過的長劍江山,伊人不舍,終究他都握不住。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但至少從前他從來都不覺得難過。
可現在他突然有幾分的難過。
這世間的險惡人心世俗殘薄,他已看了太多太久。兒時的被看不起後來被利用,人心的黑暗,世事的無常,似乎永遠無休止的黑暗裏,他始終一個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的有一瓣落花拂過落在他薄涼的唇上,然後是鋪天蓋地的落花雨,席卷了黑暗。
天地盡頭,一樹梨花徐徐綻放。
樹下站著那個夢裏的女子,褪了傷疤蒼白,淺笑盈盈的站在樹下,一身紅裙一如當年。
那一刻太過美好,他怕夢會散不敢往前,那女子便慢慢走到他旁邊,緩緩伸出了手:
“劉肇,跟我回家吧。”
他便跟著她往前走。
走了多久呢?
像是一生的那麼長。
麵前突然一切都破滅了,他再睜開眼的時候,聽到身旁有人驚喜的輕喚:
太好了,大哥醒了。
他不認識這些人,更不是他們的大哥。
可是這又哪是舊時模樣?
……
花涼城眼中一疼。
她立刻就縮回了手。
目光不可置信的落在眼前一臉粗狂的男人身上,嘴唇輕顫才輕輕吐出了兩個字的音節:“劉……劉肇?”
男人被花涼城的反應也給嚇到了。
他張大了嘴巴,眸子裏起伏不定忽的不可置信的道:“你叫我什麼?你怎麼會……怎麼會認得我?”
沈聶特別不悅,自己的媳婦去摸了別人的手這讓他感覺格外的不好,於是他立刻就衝上來去把花涼城的手給拉在了手心裏,居高臨下的斜睨著男人冷冷道:“我告訴你,這個女人是我媳婦,你別想著拐走她……”
花涼城無奈的撫了撫額。
一掌把他給推開了,這才又站到了男人身旁,微微眯眼去看他的眼睛,心中存了疑,分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但還是試探的道:
“漢和帝劉肇,東漢第四位皇帝,建初四年出生,是漢章帝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