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北海的盡頭,是地界的盡頭。越是往北走,越是蒼茫無際。雖是春末夏初,這裏依然有朔風凜冽。

我們一路北行,終於在月末的黃昏,來到了無方界的入口。

入口處是一方灰色的大幕,暮色氳氖,將大幕籠罩的更加幽深可怖。越往前走,朔風卷起的漩渦越猛烈。

稍事休整之後,蘇陌先給我喂了血,把我恢複成輕顏劍。因為神斧的封印,隻能由我與可兒才能進入,蘇陌和顏祁便在入口外等待。再由可兒,帶著我向大幕走去。

灰色的大幕遠看是一方氣牆,其實是一道堅不可摧的玄石。可兒掐了個劍訣,再用她的血祭了我的劍身,便有一股暖流在劍鋒上流動起來。我的劍身在氣流中衝天而起,無數璀璨的劍花翻起,可兒躍上劍身,我們空中一個盤旋,直刺幕石而去。

劍鋒與幕石接觸的刹那,有火化飛濺,輕顏劍曳起璀璨的光華,在電閃石火間沒入幕中。有無數的黑暗湧上來,我們仿佛進入一道暗無邊際的甬道,一路燃燒著,一路呼嘯著,風馳電掣而逝。

在這無底的深淵旅行,我沒有知覺,沒有痛感,不能說話,隻能望著可兒繃著一張剛毅的臉。許是光線太暗,也許是有些緊張,可兒睜大了雙眼,直盯著前方。

仿佛經曆了一個季節那麼漫長,許是這沉寂太過虛無,可兒終於輕輕發出了聲息:“顏兮,你雖然現在是把劍,但是你也能聽到我說話,對吧?”

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說什麼,但是卻不能回答,隻能輕微的傾斜了一下劍身,表示我有反應。

可兒感覺到我的動作,這才抿了抿嘴唇,輕喟了一聲:“顏兮,如果這次無方界之行,我不能出來,你幫我向顏祁道一聲謝。或許,下世我才能還他的情!”

她這句話讓我有些微不詳的預感,看她一直柔柔弱弱的,從不爭搶什麼,也從不抗拒什麼,卻原來是報了必死的決心。

我好想勸她,無方界隻是一片長滿涎靈草的地方,隻要衝過了神斧的封印,便手到擒來。但是我卻不能說話,隻能抖了抖劍身,表示不認同她的想法。

可兒仿佛也明白我的意思,隻是輕輕歎道:“我不知道無方界內會有什麼危險,但是我現在什麼都不怕,可是我又感覺有些害怕。我本來以為,我這一生,把所有的愛給了朱郎,我便再無牽掛。其實,人生好複雜,人活著不光隻有愛情,還有恩情。我可以為了朱郎去死,卻不忍一再的讓顏祁的癡情落空。”

她的話,讓我立時想到了自己。我現在也處於蘇陌和蘇珞兄弟之間,左右搖擺不定。我想,我對於蘇珞,是那種情竇初開的愛慕,是少女對於愛情的美好夢想與執著。

而對於蘇陌呢?是日久生情,連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慢慢的愛上了他?還是也如可兒對於顏祁般,有著許多的歉疚?

可是,感情這東西難道真的需要還,才能心安嗎?如果真是這樣,我好想跟可兒說,那你就不要死,好好活著去還顏祁吧!

她停了一會,眼中有晶瑩的淚滴,奪眶欲出:“所以,我必須要堅強起來,無論在無方界會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好好的將涎靈草取回來!”

她的聲音停下來,又是良久的沉寂。我們各自想著心事,在甬道裏穿行,遙遠處,一道光暈漸漸明晰。緊接著,一陣眩暈,我隻聽到可兒一聲驚呼,跌落在地。身後巨大的甬道慢慢閉合,我們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這裏沒有山川,沒有河流,沒有日月,沒有星辰。遙遠處,斜斜的有一根巨大的柱子,橫亙在中間。因我還是一把劍,不能移動身體,所以角度的問題,看不太清。

可兒仔細端詳了一會,輕聲問我:“你看那根柱子,難道就是傳說中神斧的斧柄嗎?”

我這才看出,原來柱子下方顏色烏黑,一直蔓延到入口,應該就是斧頭吧。

這把神斧鼎立在無方界,不知道涎靈草有沒有受到傷害。根據顏祁的事先指引,我們饒過斧柄,便望見了一方閃著熒光的深潭,霧色空濛,仿佛一個幻境。涎靈草便應該生長在這裏。

涎靈草雖然叫草,卻不是草,應該叫水草。望著這一潭深水,即使我沒有心跳,此時卻也突然莫名的緊張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眼前閃躍。

我們慢慢前行,眼前的水潭逐漸明晰起來,流水起伏,有如山巒,不,應該說就是山巒。

山巒疊嶂,暮色蒼茫,儼然就是曾經的倉禹山,不,這裏就是倉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