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終不過隨風,又何須執著。
明天如何又何須多在意,隻是一路很長,他收起染血的帕子。
窗外夜色茫茫,早春的風淒涼,沙沙作響,扇動著層層的窗紙,滴滴點點縛上的是心中的惆悵。
不知不覺間,眼角似淌過一滴滾燙的淚水,滴落在胸膛,像帶著火一般灼熱,倒是有了幾分癡狂。
這似妖似魔的少年哪裏還有當初丞相府中那個林中撫琴的白衣少年的意氣風發,一雙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曾經用來閱覽詩卷,揮筆文章,此時卻早已沾染了無數鮮血。
太荒涼,太荒唐。
同是悅來樓,不遠的遠處,一身黑衣的男人麵色陰鶩,緊握起拳。
“蕭子墨!本世子就不信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了!”
旁邊的副將聽到北漠世子的話疑惑,不由得問他們殿下此話何意。
北漠世子涼薄笑笑。
他不會忘記那天。
鬼魅般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就這麼悄聲聲的到了他們的車隊前。
幾欲全身都沒有無傷的地方,甚至有數十處大大小小的骨折,一隻手臂無力垂下。
但就算是這樣殘破的身軀還是傷了他的十數侍衛,血腥氣甜甜膩膩。
最終還是在他的劍下撐著劍跪下。
他發現這個渾身是血的人還隻是個清俊的少年,月色中一雙眸子亮的驚人,即使是生死操縱在別人手中還是不掩眼底的倔強。
遍體鱗傷,一身狼狽,身軀還是筆直,血汙掩不去滿身清華與高傲。
他彎下腰,冰冷的劍收回。
“我救你,以後這條命歸我,如何?”
他像是被拆碎了的破布娃娃,帶回軍營中,花了三天三夜才縫補好他一身的傷。他也在他身上種下了依賴終身的毒,必須每日以他血混上藥草,才能免去蝕骨的痛意。
而今天,蕭子墨的解藥還未用。
北漠世子薄唇抿起,眼底映著院中飛舞迂回的海棠,晶晶亮亮的眸卻是涼薄。
轉身,不理會還滿是疑惑的副將,轉身靠進了軟塌內,隱入了屋內的黑暗。
像一隻滿身危險的豹子,連那一雙眼在夜色中都閃著懾人的光芒。
滿身的怒氣難以釋放,手中的杯子都不堪他的壓力裂出裂紋,最終砰地一聲,在掌間碎成粉末。
滾燙的茶水迸射在身上,華貴的一炮都沾染上了茶漬。
旁邊的侍女都看的膽戰心驚。
同一時刻,炎陽塔寧城內。
“陛下,臣請旨五日後領全軍十二萬兵力重擊北漠。”
一身盔甲的男人麵色嚴肅,對著上首的人雙手抱拳,行了一個將帥之禮。
司徒詡單手撐頭,麵色也是難掩的疲憊。
司清源繼續說,“陛下,據探子來報,北漠軍營目前陷入了混亂,軍隊也較為分散,甚至還有一部分的兵將被遣往了別處,若炎陽重整隊伍,集齊我炎陽的全部兵力必能將北漠一舉擊潰,有些事情,尤其是戰爭,還是不要拖太久的好。”
“不要拖太久?”司徒詡眼神有點空洞,“確實不應該拖太久,我等的起雪兒也等不起。”
提到慕莘雪,司清源也閉眸,雙眼中有難掩的痛意。
“臣的妻子理應由臣來保護。”
聽到司清源說出妻子兩個字,司徒詡心底怒氣升騰,眼簾睜開。
抓住司清源的衣領,他雙目狠狠地睜大,“妻子?你有盡到一個夫君的責任嗎?我到現在隻看到了她為你深入敵營!為你要留在別人身側,為你要委屈自己!”
司清源冷冷地直視回司徒詡,“對,陛下說的沒錯,那也是為了臣,不是為了陛下,請陛下牢記這一點!”
司徒詡一噎,即便他不想承認,司清源也是慕莘雪的夫君,不論慕莘雪做什麼,倒也都是為了他。
苦澀一笑,“罷了罷了,就按司王的意思吧。”
倒也無心與他爭什麼。
早春時節,倒是有些淒淒的涼意。司清源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絲絲的清風吹過,幾片花瓣從天邊吹過,落到他的身上。司清源抬手拂下,卻是幾片桃花瓣。
淡淡的苦笑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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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可是不舒服?”
慕莘雪沐浴出來,便看到蕭子墨半俯在貴妃榻上,臉色病態的白,額間似還有隱隱地汗珠。
蕭子墨聞言,沉默了片刻,睜開眼,眼底眉梢還是往日的清俊明快。
“隻不過有點困了。”他笑笑。
慕莘雪皺眉,她可不是任憑別人糊弄的小孩子。不要告訴她剛剛蕭子墨麵上那慘白是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