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今天中午的飛機去北京,晚上就沒啥可怕的了。”
“是不是因為昨天王平找你家長了?”
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轉身坐回到座位上:“我把麵吃完了再跟你說。我們得尊重食物。”
本來我就是隨便一問,她這麼一說我反倒來勁兒了,立刻竄到她身邊坐下。
“你幹嗎?”她警惕地看我一眼,麵條還剩下一點兒掛在嘴邊,“別那麼八卦。”
直以為,王平是個樂觀樸實的呆瓜。
所以,當她兩眼幹幹低頭假裝抹淚說自己爸媽凶殘冷血,一旦得知她成績不好還瞞報軍情並將家長會時間篡改到他倆出差期間,一定會扒了她的皮來包沙發。
我聽完就扳手指頭算了算, 這次踩得的確是連環雷王平自從連碎了四五隻茶杯後,就開始用黃桃廣口罐頭瓶子接水喝了),一邊喝水一邊悠悠地看著窗外,淡淡地說, 同學,別裝了啊,來之前也不知道往手背上抹點兒芥末,你是不是很藐視我啊?
嗬嗬幹笑了兩聲,放下了抹眼淚的手。
的爸爸是北京人,不知怎麼考到我們市的醫科大學來讀書,一直讀到了博士,在本地娶妻生子,近兩年又和 的媽媽一起被調回北京的醫院,隻是 的戶口暫時還沒落實。夫婦倆的打算是在 高一時將她轉入北京的某所高中借讀,戶口辦好了再轉為正式生。所以, 在這邊的中考誌願是亂報的可是,她竟然考上了七中的自費生。
七中也算是全國高中名校,至少比 原本轉去借讀的那一所高中要好很多。於是她爸媽當機立斷,讓她留在我們這裏讀完三年高中,高考前再去北京,正好占一下北京高考分數線的便宜。
“你也算留守兒童了。”我聽到這裏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
不過意外考入七中之後,她吃的苦頭可不少。 底子還不如我呢,七中講課的速度讓她完全吃不消,當我還在數學課上負隅頑抗的時候, 已經和自己下了幾十盤五子棋了。
“我當年是地震的幸運兒,要不是因為地震,考試題能那麼簡單嗎,我哪能考上七中?”
說這話的時候,可一丁點兒感激或者慶幸的神色都沒有。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國家不幸詩家幸”,非典這個大人們談之色變的劫難,在我們看來倒像是一次晚自習上的大停電,喘息中的狂歡,更有很多人,比如我和 ,在混亂中意外得利。
死亡的恐慌都沒有威脅到我們。威脅到我們的是之後怎麼活下去。
“關於這一點我可沒撒謊,我爸媽的確能扒了我的皮。” 低下頭歎口氣道。
這話倒是真的。
的生活自由又寂寞。她的爺爺奶奶都在北京,外公外婆常年身體不佳,偏偏又隻生了 媽媽一個女兒,沒有姨媽舅舅一類的親屬可以照管她。她爸媽都是大夫,醫院的工作壓力巨大,導致這對夫妻脾氣很暴躁。 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是從小練就的,專門用來哄爸媽,順便逃避責罰,隱瞞禍患。 的父母也沒太多時間來細細教導女兒,遇到什麼事情,第一時間隻會拍桌子發火。如果爸媽知道 把家長會日期謊報在了他倆去北京的時間裏,還做了假假條讓他倆填,估計都等不及聽到她篡改排名表這一項罪名,就已經把她活體解剖了。
怪不得 會想要去人才市場雇個爹。如果試用期表現良好,她甚至都可能攛掇這個爹轉正。
東拉西扯,跟王平嘮叨完了她的家事和自己認定了永遠爛泥糊不上牆的學習成績,就擺出一副“我已經腦癌晚期了你能拿我怎麼辦”的表情盯著他。
王平可能是被她氣得頭疼,煩躁地扯開領口的扣子,把辦公室的窗子拉開一道縫,低頭點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