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
那些由浮雲記錄下來的花事。
那些由花開裝點過的浮雲。
都在這一個無盡漫長的夏天成為了荒原的旱季。
斑馬和羚羊遷徙過成群的沙丘。
那些沉默的浮草在水麵一年一度地拔節。
所有離開的生命都被那最後一季的鳳凰花打上鮮紅的標記。
十年後的茫茫的人海裏彼此相認。
是誰說過的,那些離開的人,離開的事。
終有一天卷土重來。
走曾經走過的路。
唱曾經唱過的歌。
愛曾經愛過的人。
去再也提不起恨。
那些傳奇在世間遊走,身披晚霞像是
最驕傲的英雄。
那些帶領人們衝破悲劇的黑暗之神。
死在下一個雨季到來前幹涸的河床上。
蘆葦然燒成灰燼,撒向蔚藍的蒼穹。
那天晚上我由於失眠,寫下了貌似與年齡不相符的這首詩。
孤獨的時候總是容易悲傷。
悲傷的時候也會更加孤獨。
半夜還突然醒了,也沒做噩夢,就是醒了,心裏很不踏實。
我爬起來,發現書桌上的水杯空了,想要去客廳倒杯水。我看了一眼表,兩點半。
我爸那屋的台燈竟然還亮著,門也開著,橘色的光芒從門縫透出來,在地板上投射成一條路。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發現我爸背對著我,坐在小沙發上抽煙。
我爸從來不抽煙不喝酒。雖然他在政府機關,可是他的部門與世無爭,少有應酬。我記得小學時候,同學們聽說我爸煙酒不沾,特別羨慕,都說我爸正派。
那時候我多驕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評價父母,標準從正派變成了有能耐。那些大腹便便天天去應酬飯局半夜回家的老爸備受推崇,我爸也就退出了優秀家長的曆史舞台。
我默默看著燈光下嫋嫋升起的煙霧,而我爸,則抬頭盯著牆上的一片突兀的空白。
我不知道在門口呆站了多久,直到我爸回過頭,驚訝地看著我。
燈光下,他的臉很疲憊。
“爸,睡吧。”我說。
假裝沒看到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