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子，他從未看見過她這般脆弱無依的模樣，到底是怎麼了？
縱是擔心嶽父與蕭瓚的暗衛，可太後既拿他們為餌誘她返京，這就說明他們暫時是安全的，他不信她想不到這一點。
遲岄卻是一臉驚怪，難怪在洛陽城門外分手時阿惜千叮萬囑要他好好同這傻丫頭說，不要嚇著他，他料到事態嚴重，可也沒想到竟對她的打擊如此之大。倒有些慌了手腳，一向冷若冰霜的臉此時竟泛出一絲自亂陣腳的失措惶然，“你，你別哭啊。阿惜讓我去淮安王府看了，一切正常得很，好像還在慶祝你那個什麼姐姐生孩子的事……太後說不定是拿你父親在詐你。”
“不……”她搖首連連地抬起頭來，麵上卻已是淚落如傾了，“我擔心的不是父親，而是阿瓚……”
“阿瓚他……”她淚眼模糊地看著手心裏那半枚觀音像，原本慈眉善目的觀音已被毀去，殘留半枚，中心斷裂處碧綠通透的玉石上卻是沾染了一絲血跡……這塊觀音像他是從來不離身的，人在玉在，人亡玉亡。如今玉碎了，多半人也是凶多吉少。
何況……何況太後怎麼可能放過他呢？她知道的，是他力主太後滅佛，引得天怒人怨，幾乎將半壁河山拱手讓給了陛下。現在是清算的時候了，以太後陰戾的手段，會怎麼對待他？
以棠不敢往下想下去。
她又想起那個活不過十八歲的讖言，心中霎時涼了半截。馬上就是年底了，而阿瓚的生辰，正是十二月十二。
難不成，還是逃不過那個讖言麼？她摩挲著手心裏的殘玉，一瞬間有淚如傾。
寧澈深呼吸一口氣，放柔聲音勸道：“不會有事的。”
“江東王是南宸降將，政治意義舉足輕重，太後不會輕易動他們的。她這般，隻是在詐你。等到你回去了，他們才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怎麼可能隻是詐呢？”她搖搖頭，眼淚卻淌得更歡了，“這塊玉他是從來不示於外人的，太後怎麼會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一定……”
“我早就勸過他不要行滅佛之計，他就是不聽。現在太後名聲過損，必定隻有將他推出去做這個替罪羊來挽回了。”她喃喃道，目中竟是怔忪悲傷之態，繼而和淚淒然淺笑一聲，神情恍惚，“我的話，他為什麼就是不聽呢……”
見她如此傷心，遲岄也不知該如何勸解了。 寧澈心中也不好受，攬著她溫言軟語地勸慰著，心中想的，卻是那日他從寧遠回來夜訪蕭瓚時他所說的那一番話。他很清楚的記得，蕭瓚說他向太後納了投名狀，力勸她屠戮北鄴宗室自己上位……彼時他驚訝於他對北鄴宗室莫名而來的敵意，蕭瓚卻告訴他，他隻是為了阿棠……
他就是要將謝太後推向世人的對立之麵，助她成就匡扶大業的理想。而滅佛之議，顯然隻是其中一環。
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