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裏知道,以棠這樣做一是為了故弄玄虛、拖延時間,二是試探徐買臣的反應,看看他到底是為逼宮篡位而來還是隻是想逼迫嵐曜推行滅佛令。如果是前者,她便可以斷定此事與程浩無關了。畢竟這樣重大的事,他不前來,也就沒了穩坐皇位的機會。
不過她也不相信徐買臣會有這般大的野心,畢竟他手裏就區區幾萬的兵力,圍攻個金墉城是綽綽有餘,謀朝篡位卻還不夠格。等到太後一聲令下,很快就會有兵馬來將他剿滅。
徐買臣長笑數聲,眼中猛然一凜,陡放精光,霎時間,竟不像是個文弱書生,而是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將軍。他推開舞姬,微微前傾著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她道:“郡主不覺得這樣的問題太過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以本官現在手中的兵力,攻進太極殿是綽綽有餘的……”
“你已經在這樣做了。”裴舜欽語氣陰沉地打斷了他。徐買臣笑了一下,輕蔑一嗤道:“若本官真想這麼做,陛下能不能放二位出來與本官談判都是未知呢。”
“難道你想弑君?”裴舜欽再次打斷他,一向溫文爾雅的他,眼中的溫度徹底冷了下來。
“我說裴大人,您耐心聽本官把話說完好不好。”徐買臣失去了耐心,語氣不善地說道。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斧立刻逼近了些許,在他脖子上侵出一道血痕。以棠忙道:“本宮相信徐大人是不會這樣做的。事發突然,我們沒有任何防備,若他真想這樣做,我們真如他所說已經成了刀下亡魂了。”
“還是郡主更明事理。”徐買臣陰冷笑道,架在二人脖子上的刀斧應聲收了去,“裴大人,難怪陛下更喜歡郡主一些,卻不那麼重用您呢。”
他語中頗多諷刺,察覺到他語中刻意的挑撥,以棠心中一緊,微微側目。好在裴舜欽似乎並不在意,眉眼彎彎笑如狐狸,“裴某本就不如謝大人,這一點,甘願拜服。”
徐買臣冷笑了一聲,決定不再與他們扯皮,揉搓著手裏一隻西域紫葡萄似笑非笑地說道,“二位似乎對本官頗有怨懟,可發生這樣的事,本官也著實不想啊。君命難違,不是麼?”
“郡主是太後的侄女,自當明白背叛太後的下場是什麼。我家大人也不過順應天命罷了。隻要陛下當著眾臣的麵兒簽署滅佛令,我們立刻退兵,事後就是陛下追究起來我等也絕不推卸,我徐某人的腦袋,陛下拿去便是。”
徐買臣說得豪氣幹雲,一副為國為民死生無悔的樣子。以棠眼中笑意微微一滯,點點頭道:“是程大人叫你怎麼做的麼?”
“是啊。程大人一心想為太後、為朝廷分憂,眼見這周邊兵馬都彙聚在洛陽城裏,洛陽沙門又多,陛下強壓著滅佛令不讓推行,那些個沙門胡作非為,前幾日城東的妙法寺就打傷了幾個弟兄。長期下去可不得了啊。”徐買臣憂心忡忡地說著,儼然一副憂國憂民之貌。又大義凜然的罵道:“那群禿驢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郡主可別被他們表麵上的老實給欺騙了。您有所不知,他們仗著國家政策的寬容,又不用服兵役,就瘋狂地在城中圈地,魚肉百姓。現在仗著陛下壓著滅佛令,就敢聚眾鬧事、打傷兵士,日後還不得學東漢那群黃巾揭竿起義,太後也是用心良苦,可惜陛下並不能體會。”
以棠微笑著點點頭,“我亦不喜歡沙門。料想北鄴揚佛不過二三十年,洛陽伽藍竟達一千多座。長此以往,沙門必成大患!”
頓一頓,又歎息著說道:“姑母她老人家高瞻遠矚,能看到這一點實在是高過陛下太多。縱使信仰佛教,當看到它的隱患仍是毫不猶豫地去除。然而陛下卻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所以郡主今日前來是為了……”聽出她話中隱藏的對嵐曜的不滿,徐買臣心中一動。
她神情凝重地點點頭,“是為了滅佛令。”
“太後高見,程大人冒險之行,皆是為了這片土地上的人民,為了大鄴。本宮身為太後的侄女,大鄴的子民,又焉可不為姑母之高義添柴加火呢?”